“那是个金光闪闪的女人,好似天底下所有的亮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有着无与伦比的美,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聪慧。她仅仅用了十几年时间,就让一个普通的小家成了整个千褚国的首富,不止是千褚国,便是邻国也没有比她更加富有的。
她有天底下最大的庄园,堪比皇宫,可是她不要权力。她有天底下最多的钱,甚至大过国府,可她就在庄园里呆着,与世无争。
她是个善良的女子,早年南方连绵大雨,引发堤岸崩溃,导致大水,淹死无数子民。她召集了三千义士前往救灾,捐粮五百万石。又领着义士修筑大坝,引导水利……你或许不知道,那一年,朝廷发下去的赈灾钱粮都不及她的多,那些官府一级贪一层,剩下的更是所剩无几。那个时候,南方的百姓只知道她的名字,而不知道皇帝。
我,就是那水灾里侥幸活下来的一个人。”
谭复感慨着,眼中隐隐有着泪光。
那一场大水真的很凶猛,阿爷和阿娘全部喂了河鱼,连尸体都找不到。
他在房顶上哭泣,那个时候他才十三岁。阿爷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将他扔上了自家的房顶。
是扔,阿爷在水中扔,但是他却被大水冲走啦。
他记得自己一直哭,一直哭,哭着看着大水漫上了自己的大腿,哭着看着天上电闪雷鸣,好似要将自己给吞噬下去。
而就在他哭到没有力气,甚至已经听天由命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好像天神一样救了他。驾着一艘龙头大船,让人用绳子将他吊了上去。
还记得自己在晕倒的那一刻,他听见那个女子用天籁一般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可怜的孩儿……”那就像是母亲的呢喃,那是谭复听到的最好听的声音。
可是那女子只是救了他,将他带回了永安。
有……十几年了吧?或许自己娘亲的模样已经淡忘,可是那个女人的模样,他一辈子都记得。
他记得,那个女子,头上戴着的,就是这支簪子。
龍儿心里空空的,喉咙堵堵的,鼻尖儿酸酸的,眼睛也疼的厉害。
她缩了缩鼻子,压下了哽咽的声音:“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找不到。我这么多年也只是打听到那个女人叫什么,住在哪里,可是我去哪个地方找过,我什么都找不到。”谭复有些懊恼,歪着脑袋拍了又拍。
龍儿摇了摇头:“那她叫什么?”
谭复轻笑:“元瑶,从了丈夫的姓,叫做姬瑶。那个山庄就叫做姬瑶山庄。我也知道那姬瑶山庄就在永安附近,可是我怎么样都找不到,或者说,世人根本找不到。”
龍儿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了,喷涌而出。
“不过好在,我总算是有些机缘的,姬瑶山庄里的衣服有一部分是从我这儿做的。我心里想着,只要是为那个人做衣服,我就有无尽的灵感。
那支簪子,就是她的标志。
所有的人,见到那支簪子都知道是她。那是她独有的。
后来她从山庄里出来过一次,也找到了我,就用那支簪子,让我加入了她的组织,我兴奋的应下了。
那支簪子,原来是她所有力量的令箭,如同皇帝的玉玺。”
龍儿闻听,顿时如遭雷劈。
“你说……你说这簪子是令箭?”龍儿连忙追问,她从来都不知道这只簪子的来历,她只知道这支簪子娘亲从来不离身。
虽然最后娘亲让小燕儿将这支簪子交给她,她猜到了不同寻常,可是却不知道这到底不寻常在哪儿,却不知道竟然是一个令箭,而且听谭复的口气来说,这支簪子能够调动极大的力量!
“是,她的身后有无数的力量,我只不过是她最末端的计较。据说,姬瑶山庄的背后是堪比三十万大军的死士,是能够让一个国家支撑百年的财富,是有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绝世珍宝,甚至,还有不死丹的传说。
而这枚令箭,可以调动所有的力量,得到这支令箭,就是姬瑶山庄的继承人。当然,姬瑶山庄的继承人还有一个标志,不过却从来没有人知道。”
谭复说着,就好像是在说着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龍儿听着,也似乎听到的不是那个疼她爱她的娘亲。
娘亲,是很厉害,她亲眼见到她支起一个没有丈夫的家庭,双手带大了两个孩子,然后建造了姬瑶山庄。
龍儿不由的想起,娘亲从来不让她去山庄外面。
而通往山庄外面的真正道路也的确不是山庄的门口。那条山路通向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庄园。真正的姬瑶山庄,是在山体里,是在地下,寻常人根本找不到。
她想起有时候庄园里会多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她好奇的时候问娘亲,娘亲只是告诉她以后慢慢就会知道了。
她想起姬瑶山庄里的人世代都居住在那里,虽然山庄的建造才不过短短二十年,可是娘亲将那些人祖祖辈辈都接了进去,那里没有背叛。
她想起,那一夜火尽,那个黑衣人提着刀,冷冷的在问:“说,令箭到底在何处,否则我要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第九章雪下丹青
夜色静如水,停了一天的雪又开始天女散花般的洒了下来,覆盖在红梅花上,和谭复精心为龍儿做的衣裳果然是相似极了。
龍儿就坐在屋子里,一个人,抱着膝盖,手中拿着天龙八部。
就算她现在只是穿着亵衣也不会冷,屋子里的火炉旺盛的很,而且她这屋子本就比较闷。床上被子厚厚的一层,她刚汤水沐浴,也不会觉得体寒。
手中的天龙八部依旧是那般模样,精美至极,又透露着奢华。黑檀木做潜龙状,厚重无比,将华丽压了下去。鸢红翡翠中间一点白,好似盛怒的龙睛,将整个簪子的灵魂描绘了出来。
龍儿越是细细的看,便越发觉得这簪子似乎有一股别样的魔力,好似要将自己给吸进那眼珠子里去。
可是,这到底只是一只簪子,并非活物。
心中烦闷,她一手撑起脑袋,蹙着眉,看着床沿发呆。
这一夜,她未睡。
…………………………
第二天一大早,龍儿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小月就已经摘了两束梅花进了屋子里来。
外面的雪很大,小月进门的时候还带进来一股龙卷风一样的风雪,将原本暖烘烘的屋子瞬间降低了温度。
“哈!”
小月连忙将梅花插在屋子窗口的瓶子里,这才在冻的通红的手心里哈了口气,又使劲的搓了搓。
小月今日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花袄,颜色有些深,却看起来极为暖和,配上小脸蛋子红彤彤的,反而觉得这衣服实在是绝配。
小月突然瞄了一眼睡榻上的龍儿,狡黠一笑,蹑手蹑脚的走近了去。
轻轻的,小月将手伸进被子里去。
“呀,真暖和!”小月又继续往里面伸……
“啊!”
龍儿原本睡得死死的,可是腰间突然一股子的冰凉,让她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咯咯咯……”
小月弯着眼睛捧着嘴巴直笑。
龍儿揉了揉脑袋,微怒道:“好你个丫头,居然这样作践我的清梦。”
不过这怒,却是佯装出来的,心疼的看了一眼小月的小手,龍儿又伸出手抓住那冰也似的手给拽进了被子里,好似试探一般的往自己身子上放,时而露出龇牙咧嘴的“咝咝”抽气声。
“还不起来呢,懒猪。”有这样的好事,小月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顾着自己说话。“哪有你这样悠闲的丫鬟,人家的小姐这时候都出门去逛街了。”
“哪家的小姐出门了?”龍儿白了小月一眼,然后探着头问道:“外面下雪了?”
“下了。可大了,昨儿个一晚上就堆了厚厚一层,道路难行,连早朝都停下了。”小月嘟嘟囔囔的说着。
“哦,那长公子呢?”龍儿又问。
小月轻哧了一声:“亏你还是长公子的贴身丫鬟呢,这话还问我!今日既然没有早朝,长公子自然就在书房了。他贪不得床的,哪里像你哟。”
“啊,你尽取笑我。”龍儿抓着小月的手在她手心挠着,两个女娃娃一时间居然闹腾开了,好一阵的银铃娇笑。
“阿姐,你陪我去堆雪人吧?我来的时候见到府里好多人都在堆雪人呢,我……我也想去。”
闹了一会儿,小月反手拉着龍儿的手,一脸恳切的说着。
“不说你贪玩?”龍儿笑道。
“便是贪玩又如何,整日在府里死气沉沉的,莫要等了老了还没玩够。”小月嘟起嘴巴,颇有些意见。
“哟,年纪不大,感触倒是不小!咳咳,那你倒是背诵一首雪的诗来,我瞧了好就让你去。昨儿个你可没有背诗呢!”
龍儿故意板起了脸对小月说。背诗是小月自己要求的,读书识字,而识字最快的就是念书了。当初小月是想匹配得起林単,所以尽求了龍儿教她《诗经》。
现在即便和林単是不可能了,小月还是没有停下,读书识字,本也就是她的梦想。有时候她就在想,若是一开始自己就会吟诗作对,那林単还会离开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