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差不多高的三个雪球，小月拿出匕首，比划着，开始雕刻。这样的雕刻不用太多的力气，就算做坏了也还能用雪拍上去重新刻画，所以一点都不用束手束脚。
“娘亲说，在东洲的什么地方有自己的远亲，想让我一起过去。我不知道那边还有什么亲戚，娘亲也从来没有说起过。不过娘亲只是叹着气告诉我说，到了那边，或许就能过上好日子，就算不能大富大贵，衣食无忧也是可以的。我想，那边的亲戚应该很有钱吧。”
龍儿不知道怎么说，小月要走，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来长公子府堪堪半年，对她好的人去寥寥几人。一个是陆远，一个是双双，一个是小月。
陆远的好，让龍儿带着心悸。双双，或许只是个好心的人，偶尔提点自己那么一下，也不能算作是好友。唯独小月，这个比自己小一点的女孩子，毫无心机的，天真，纯洁，善良。
她是真心将小月当做妹妹的，就好像小燕儿将自己当做妹妹一样。说着体己的话，拉着手逛街，堆雪人，还能一起在阳光下绣着香囊，等到一天的事情做完了就教她读书识字。
除了小燕儿，小月是龍儿最放心，最能打开心扉的一个人了。
可是，她说要走了。
而自己，没有任何挽留的理由。
“什么时候启程？”龍儿轻声问道。
小月这一次下手很重，时不时就会将一大块雪给削掉。龍儿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似乎是在发泄。
“娘亲说，在这里过最后一个年关，初三就要走。”
小月说的声音大了些，调子也高了些。
“可是阿姐，我舍不得你，你是对小月最好的，你陪小月说心里话，你送给小月簪子，你还教小月读书识字。小月要走了，可是小月舍不得你啊……”
小月突然握着匕首插进那雪人的胸膛，就好像是她自己的胸口。
心在疼。
有一种情谊，本就不需要天荒地老，也不需要稀世珍宝。它在你孤寂的时候给你一个微笑，在你哭诉的时候做一个倾听者。
小月和龍儿的身份或许千差万别，她们从前的生活更是云泥之分，可是两颗心在一起了，就没有这些东西了。
龍儿看见小月低着头，背对着自己抽泣着，肩膀耸动着，就算是穿着厚厚的花袄，也让卸掉月看起来清瘦无比。
“回去吧，到了那边给我送个信，等我有空了，去看你。”龍儿不去看小月，只是伸手摸着那近在咫尺的自己的雪雕。
那脸庞冷冰冰的，眉头深深的蹙着，或许小月早已经知道自己听了之后会蹙眉吧，所以才雕刻了这样一个表情。自己现在就应该是这样的神色。
“阿姐，还有几天了，你来我家过年好不好？娘亲也知道你，她说想请你过去吃饭……”
小月抹了一把眼泪，露出好看的牙齿，转身对龍儿说道。
“当然，要是阿姐你也回家的话……那，那就算了，没事的。”小月突然想起年关自然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有些慌张的她连连摇手。
“我和你一起回去。”
龍儿斩钉截铁，她很少有这样的果断与坚决。她没有家了，既然小月真心拿自己当做阿姐，就将那边当做自己的家，也没有什么。
自家的妹妹，应该去心疼。
小月开心的又在脸上抹了好几把，眼泪鼻涕抹了一脸，又红了脸，笑着掏出手绢自己擦了去。
“我将这个小月雕刻好，阿姐你陪我出去吧，我还想去买点东西。上次买的还差了几样，虽然搬家了，可是要去另外一个东方，就要让自己漂亮一些，自信一些。虽然不是大家的小姐，却也不要做田里的泥人。”
龍儿去向钱管家告了假，现在接近年关，反倒告假的人少了，就等着年关的时候统一大假。所以现在每个人都会很卖力的做事，很多时候像龍儿这样的闲散人一天都不需要做事。
钱管家知道龍儿虽然是个丫鬟，可是却和别的丫鬟不同。让长公子在心的人，他也必须在心，所以虽然有些记恨龍儿之前和碧儿的矛盾，可是也已经过去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龍儿对小月说，既然要去别的地方，就索性让自己看起来更美些，找一个比林単更好的男人，一户好的人家，好好的过日子。
所以，她决定在霓裳楼为小月置办些衣服，再去别的地方买些首饰。
谭复看见龍儿和小月来，一点都不吃惊，伙计再一次打量起龍儿，总觉得这位小姐似乎十分让自家掌柜的上心。前一次龍儿离去，掌柜的就吩咐他龍儿要是来霓裳楼，直接禀告给他。
看着谭复从楼上跑了下来，神色似乎与之前的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小月不知道，可是她知道这谭复实在可恶的紧，上次居然将她在门外关了大半个时辰，都快冻死自己了。所以见到谭复下来，小月虽然不说话，眼睛却不去看他。
“谭掌柜，帮我这妹妹做几身衣裳吧？”龍儿开门见山，语气之间俨然就是个久居上位的小姐。
“少……呃，龍儿姑娘，你要为小月姑娘做衣裳？”谭复微微拱了拱手，看了小月一眼。
“恩，她是我妹妹。”龍儿拉了拉兀自看着别处的小月，让她上前。
“好说好说！”谭复口中这样说着，眼睛却仔细在小月身上打量起来。
这是他寻找灵感的惯用手段，一个人，从气质，从身量，都需要考量，做出来的衣服才能使得穿的人更加具有魅力。
谭复又一双毒蛇的眼睛。
“噫！”谭复突然惊讶一声。
龍儿和小月都齐刷刷的看向他：“怎么了？”
“小月姑娘让我想到了铃铛，有灵感哩！”谭复夸张的做了个表情，连忙上楼，看样子是要将这灵感写下，不过跑到半路又回过头局促的看着龍儿：“少……龍儿姑娘，你看……我能不能现在去做？很快的！”
龍儿嗤笑出声：“去吧，要是能够多做几身就好。”
谭复二话不说，两首拎着自己的裙摆跑上了楼去。
“阿姐，这人真是太古怪了！”小月嘟囔起来，不过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虽然没有穿过霓裳楼的衣裳，不过谭复的名声在外，也知道他的脾气，能够让她动了灵感的女子还真是不多，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所以小月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就是前次的不快也散的差不多了。
“哟，真是冤家路窄，不过正好，也省的本小姐找你了！”
而就在这时，门口传进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霸道之极，原本好听的音色居然被说的好似修罗一般。
是顾筱晓。
☆、第十二章霓裳闹事
顾筱晓今日着了一身大红袍子，头戴了金色的步摇簪花，看起来极为高贵。
即便是她身后的竹香也是衣着华贵，俨然小姐模样。
“能见了你，便省去本小姐找你的一番辛苦，实在是妙极！”
顾筱晓摇摆着步子进了霓裳楼，却不似上次来，只带了竹香一人，她身后还有四五个壮汉，都是奴仆模样，即便是在这的大冷的天儿，也只是穿了一件布衣单衫。
小月一见是顾筱晓，顿时将龍儿拉的后退了几步，显然她也知道这谷家二小姐的不好惹。
那伙计一见是顾筱晓，顿时迎了上来，可是一想起前番自家掌柜说的话，又一时立在那里。他不过就是个伙计，既得罪不了自己的东家，也得罪不了这顾筱晓，所以也就一脸为难的站着了。
顾筱晓见龍儿不说话，顿时大笑起来，好似获胜的将军一样：“怎么，不说话了？是怕了么？唔~是该怕，越怕越好！”
龍儿皱眉，拉了小月往后，自己上前一步，不卑不亢：“见过顾家小姐。闻听谷家小姐找我，不知道是所为何事？”
“好大的胆子！”顾筱晓突然一个巴掌打在龍儿的脸上。
毫无预兆，面目狰狞。
她是在报当日龍儿一巴掌的仇。
“你不过是一个长公子府的丫鬟，你还真当自己是飞上了枝头做凤凰么？居然还敢打我！上一次有人救你，这一次可没有！来人，将这贱婢给我押下去，看我不回头不好好收拾她！”
顾筱晓狞笑着，浑然不是一个大家闺秀，更像是一个劫匪。
龍儿吃痛，却半点不皱眉头，她见到了顾筱晓，就已经想到今日的下场了，何惧之有？
只是小月，一双眼睛好似毒蛇一样盯着顾筱晓，却又奈何不得，只差点气炸了肺。
那伙计一看不好，连忙寻了个间隙跑了上楼去告诉谭复去了。
店里的其他顾客又是一番热闹好看，也不顾着看衣服了，只是在周围围着，指指点点，也不敢走进，也不走开去。
两个奴仆钳子也似的押下了龍儿，连带着小月也遭了殃。龍儿只言不语，小月嘟嘟囔囔，却不敢直接骂出来。
顾筱晓走近了龍儿，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今日只是来砸店的，你看好就是了。等回头，我让他们好好伺候你。咯咯咯~”
一阵银铃娇笑，却透露着可恶。
龍儿不知道顾筱晓所谓的“他们”指的是谁，可是知道自己的下场只怕不会好。只是小月的无辜，总让龍儿觉得不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