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意外,勾唇淡淡笑:“是拿我的七魂六魄么。”
烟雾在招魂镜中上下乱窜,欢喜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怎么样,现在要和我签订契约吗,我马上就能放他出来!”
我想了想,道:“若要是我现在立马就砸碎你,阑休的三魂会不会就自动出来了呢。”
烟雾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严肃道:“这件事你就是砸碎我他也出不来,除非拿你的魂魄交换。让魂飞魄散的人死而复生,本就是违背天地之间的平衡是要遭报应的,你不在我这里早报应也会在别的地方遭报应。非此不可。”
看着招魂镜,看着里面的烟雾,我一字一句道:“将阑休的三魂给我保存好,否则有什么差池我便立马捏碎你。待有些事处理好了之后,我便与你作交换,拿我的七魂六魄换回阑休的三魂。”
烟雾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道:“成交成交,不过你可得快点,不然我保不准不会吞掉一两只噢,到时你找一个容器,能容纳这三魂的。”
在烟雾消失在招魂镜里之前,我叫住了它,又道:“顺便再问你一件事,除了执念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召回散去的魂魄。”
“你莫不是还想救你的父亲?死了就死了,干啥还要想办法救,你以为你无所不能啊?”烟雾唏嘘道,“莫说是你,我一直跟着你眼睁睁看着都觉得倦了,你还是执迷不悟。”
我睨着它好笑道:“若是悟了的话,还会找上你吗?”
烟雾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摆摆手道:“念在你这么爽快有诚意的份儿上,我就透露一丢丢。反正没有执念我是救不回来你想救的人,但兴许有一个人可以救。我若是邪,那他就是绝对的正了。”
我问:“是何人。”
烟雾在散去之前幽幽道:“西极佛祖。”
(二)
殿内点燃了沉香,不一会儿袅袅的香气便蔓延了整个大殿。我躺在柔软的榻椅之上,撑着头昏昏欲睡。
每日,都只剩下百无聊赖的等待。每一次的等待都似乎漫无边际。
阑休的欢骨香一直都是好东西,伴随着我度过了最为难熬的时候。这样的香,这样的安宁,会让让上瘾而不可自拔。其实这没什么不好,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体味多少日这样的安宁。
门边忽而一声轻悠的响动,我懒懒地掀了掀眼皮,不想却是大白缓缓地走了进来。眯着虎眼,一身洁白无瑕的毛发,额间有青釉色的好看的纹路。
该是有几日不见大白了,还以为它随弦衣一道走了。遂我没有去多担心它。因为不管它随弦衣走到哪里去,想必弦衣皆会好吃好喝地待它。
大白走到我的榻椅边,卧了下来。伸爪子抹了抹脸,而后将硕大的虎头搁在爪子上,睡起了瞌睡。
我不禁觉得好笑,手指弹了弹大白的额,道:“不和弦衣走还跑回来做什么。莫不是他对你不好欺负你了?”
大白闷着不吭声,只惬意地阖上双眼,看似很快就要进入梦乡了。见此,我不由得晃了晃大白,道:“就算回来也莫要在这里睡,我让青夜给你单独找一间舒适的房睡,你快醒来。”
殿中的欢骨香对我尚且有些效用,更别说是对大白一只虎。这样下去,恐对它不好。可它睡死了过去,我用力晃了它几次皆没能如愿让它苏醒,无奈只好移步去桌几那里掐熄了香炉里的欢骨香。
刚往回走了两步,冷不防身后的门口那里传来一道淡淡沙哑却又冷冷清清的话语:“对一只老虎你都如此不忍,为何对你自己你却怎么狠怎么下得去手呢。”
我侧头看去,愣了愣。一抹高挑而艳丽的身影逆着光,正斜斜地靠在门框上。后脑贴着门框,白皙得有些晶透的下巴微微上仰着,面色沉寂,神色如死水一般惊不起波澜,却满满的都是掩饰不住的倦意。
我看着他,蓦地觉得有些恍然。已经记不清多少日不见他了,可是我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我苦涩地扬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笑,道:“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弦衣动了动干净清透的眼眸,侧着眼珠睨我道:“回来看一看你将自己糟蹋成了什么样子。”我张开双臂,将自己来回打量了一遍,笑道:“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弦衣正了正身体,安静地看了我半晌,嘴角溢出一声轻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道:“若是我一早就知道,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为了他你当真什么都舍得;你要的不是颠覆九重天,你要的只是为了惩罚你自己消磨你自己,我必不会尽心尽力地帮你。”
“弦衣”,我咧嘴,“你知不知道我造了许多孽。父尊,阑休,其实皆是因我而死的。这辈子,饶是我拿一切去赎罪,都是赎不回来的。”
弦衣走到我面前,稳稳站立,低垂着眼帘定定地看着我,道:“我不管你造了多少孽,我不管哪个因你而死哪个还活着,你拿你的一切去赎罪我就是舍不得。我宁愿看见你做一个负尽天下人的负心人,都不愿看见你这般。流锦,我该是对你说过,我喜欢你当一个无情的人,残忍地对待别人的无情的人。永远都不要让我看见你残忍地对待你自己。”
我问:“所以,你要选择走么。”
弦衣缓缓抬手,撩起我的长发,继而凉凉的手指轻抚着我的眉目,摩挲着我的面颊,语气中带着浸透的悲凉,与我低语道:“我再也不回来了,你就是要去死我也不会回来了。”
(三)
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扬起的发梢扫在我的面皮上,扫得我眼角发痒。想也不想,身体便快了思想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弦衣猛地怔了怔。
我道:“说好的,我许你半生不离不弃。”
弦衣惊诧地转过身,下一瞬我倾身上前双手捧住了弦衣的头,侧头含(蟹)住他薄凉的唇。感受着他的颤栗,我亦颤抖着拿舌头描摹着他唇的轮廓,小心翼翼地撬开他的牙齿,伸入到他的口中去,摸索过他的每一个角落,缱绻着与他的舌相纠缠。
头一次,弦衣只愣愣地站着,没有变主动,任由我仔细地亲吻着,感受他芬芳的香气,以及早已经紊乱不堪的气息。
良久,我放开了他,吻了吻他的唇角,心满意足道:“我还欠你,这样一个吻。”
弦衣哀凉地伸手抚向自己的唇,我走回了榻椅那边,蹲下捏住大白的鼻子,愣是将大白憋醒了来。大白很不满地粗哼了两下,我便又对大白道:“这回,跟弦衣可要跟紧了,他会对你很好。倘若他再敢弹你额头的时候,你就咬他。”
我捏了捏鼻梁,与弦衣擦肩而过,淡淡道:“与你相处的这段日子,足以是我的半生了。”
这样也好。我也会舍不得,呆在我身边的人为我受尽苦楚。
然偏生此时,突然手臂一紧。不等我反应过来,整个身体倏而不受控制地往一边倒去,眼前放大的是弦衣的脸。他竟凑了过来身体死死地将我抵在了门上,一口用力地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不禁吃痛地哼了一声,使得他有机可趁,软舌探入我口中,如狂风暴雨一般席卷了一切……瞠着眼,我似乎能看得见他眼里那铺天盖地的痛。
似一头发了狂的猛兽,咬破了我的嘴唇与舌头,口中蔓延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却都敌不过弦衣那炽烈非凡的吻所带给我的悸恸。
伸出手臂,宽大的袖摆滑至手肘那里,我便圈住了弦衣的脖子,任他发泄任他侵占。
忽然此时,脚边一片柔软。大白低低戒备地吼了一声。
弦衣放开了我,我抬起眼帘来,却见门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黑衣广袖,绷紧了身体背挺得老直,蹙紧了眉头。
这不是九重天的火神又是谁。十分难得,他竟破天荒地来了珞梧宫。
嘴角有液体流出,手指淡淡往嘴角扫过,却是一指的血色,我不禁将手指放进口中轻轻吮(蟹)吸着,看了一眼火神,关切道:“火神的伤都好全了吗,可以在九重天四处走动了?今日难得来珞梧宫,是不是想探望画潋仙子的?”
见火神不答话,我随便叫了一只小魔,吩咐道:“去将火神之妻带过来,与火神叙叙旧。人家夫妻许久未见,该是想念得慌了。”
小魔领命下去了之后,火神才开口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我笑得明媚,“莫非火神还是来与我叙旧的不成?”
火神开门见山道:“我九重天是败在了你的手上,为何你要让莫铸去坐天帝之位。比起莫铸,倒不如是你。蛮荒出来的魔族,搅得九重天天翻地覆,天地一片混乱秩序全无。如此一来,东西南北四极仙尊必不会袖手旁观。今日我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我轻轻佻佻道:“是想求我收拾了蛮荒魔族还有莫铸?”
火神点头,说是。
(四)
不一会儿,画潋便被带了过来。双目无神,一言不发。她听见了大白的喘息声,身体瑟缩了一下,以至于进来的时候连路都不开,径直被门槛绊了一跤,是被摔进来的。
我走到榻椅上侧躺着,大白亦跟了过来;弦衣也不走,兀自寻了一张座椅安静地坐下。我边拨弄着大白头上的白毛边道:“火神,你的画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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