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该作何表情,便只能强装威武的瞪了回去。连朔无言,仅仅是嘴角微翘,浑然不在意的转过了视线。
而这女娃不明不白认谁都是阿爹娘亲的,早已忘却了过往,怕是问不出什么了。
“娘亲不要不认我。”
念奴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在凤栖梧怀里,她拗不过小女娃,便只能说:“娘亲认你就是,但必须答应娘亲一个要求。”
小辫子抬起头用那泪汪汪的眼睛看她,实在于心不忍。
“往后在人前必须叫栖梧姐姐,不能叫娘亲阿娘之类的。可以么?”毕竟还年轻,今后还有嫁人呐。
“那阿爹能叫阿爹吗?”小辫子眨眨灵气的大眼睛,以期得到许可。
“这,这个问题,还是问他自己吧。”她也不好出主意,心想自己跟他本就没什么多大的交情。
连朔如果此时知晓她如此想法,肯定是要跳脚的,并且还要特特训她一顿:“我可是帮你一次救你一次,就这么在心里撇清关系了?没良心的家伙!”
小辫子蹦跳的跑了过去,她装做毫不搭理他们的对话,五识早已探出。只听小辫子天真的问:“阿爹,我能在人前叫你阿爹吗?”
连朔笑道:“你想在人前叫我什么?”
“叫阿爹。”小辫子甜甜的说着并蹭进连朔怀里。小辫子亲密的靠着他,竟觉得他没有了拒人之外的族君威压,周身只剩恰好不腻的温柔,似一缕清风撩过。
“那就这么叫吧,”连朔摸了摸小辫子的头,关切道:“风大,去里头休息。我与你娘亲有话要商量。”
跟谁商量?跟我商量吗?反应过来是有话要跟她说,立马便端正了不自觉歪着偷听的身姿。小辫子钻进船舱时眼里向她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光,这年头的孩子估计早熟,竟想歪了。
“七七,你过来。”
他叫她栖栖她还真不太习惯。这让她想起了悔叔。小时候贪玩,好奇跑到从天界外,闯入坤元深林,当时偷了异兽重明鸟的五彩蛋,不料却遭到重明鸟的袭击,当时悔叔及时相救,捡回一命。离上次坤元一别也有七千多年未曾见过他,不知他过得怎样了。
“发呆?”
因回忆起往事,不等她走过去,连朔已来到身边,偏过头饶有意思的看着她。
凤栖梧并未陷入沉思多深,立时便反应过来,狠狠朝他瞪去:“一张脸真够大的。”
“……”他顿时语塞。
恢复往日神采,脸上晕开一抹不羁笑意,他饶是认真的说:“听扶摇所言,念奴是被她母神封印了记忆。”
她甚是讶异:“什么?可有解开的法子?”
“解开不难。怕就怕她有何痛苦不堪的回忆,一旦解开,只怕难以承受。”他继续道:“确定她能承受了再解开也不迟。”
连朔所言甚有道理,哪个母亲会忍心将自己儿女的记忆封印呢?念奴年纪虽不过五千岁,但她灵根奇佳,比得上凤栖梧八千岁之时。念奴也算是幼小就与自家父母分别,这也让她忆起了往事。
凤栖梧五千岁时,虽懵懂不知,但却清楚的记得母神把自己交给驭之曦时,母神心神俱伤的样子,好似她再也见不到自己。虽然后来没有凰羽在身边,凤栖梧在众神看来,依旧在从天过得逍遥,对于母神离去一事也止口不提。但偶尔听见从天那些嚼舌根的婢子们议论她母神,她也会风风火火冲过去训斥。
幼时与母神在一起的岁月一刻都没忘记,可父神母神的模样却越发模糊。
回忆如扎在心头的伤,她从不随意向人言及,痛至心髓谁人能懂呢。如今这念奴好似让她看到了过往岁月,如何不让人心疼?
“何顾在那暗自伤情。”忽听连朔打断她的沉思。
“没,没什么。”她掩饰着,用锦袖抹了抹眼睛,便说:“月光皎好,呵呵,刺得我眼睛都疼了!”
正值新月朔日,满天星子缀满天际,哪里有什么月色盈盈。待她回醒过来,才知找了个破理由。
连朔微微皱眉,并未拆穿她,也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
他适时转移她注意力,不让她陷入沉思,他戏谑开口:“念奴来历,你听或不听?”
“听!干嘛不听?”这是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嘛!
“一言难尽呀!”连朔假作正经摇了摇头,顿住不说话。
凤栖梧见他不说话了,便认真道:“我批准你多说几言。”
“……”
这得牵扯一段复杂往事。
成天上神陌易穹,五千多年前得去万千凡世渡一世情劫。
在凡世,他爱上了凡人女子。这女子名唤珠漓,她天姿胜仙,跳出的舞更是惊绝九天,且还有一手靓丽文采!
而九天之上,陌易穹有着无人能及的笔墨才华。画可是栩栩如生,文可是笔笔生辉。
他在万千凡世里,遇珠漓犹如那凡世所说伯牙遇子期,知己难逢相恨晚。不奈,陌易穹始终是九天神族之人,区区凡人怎能随意入神籍。
陌易穹便为她卸了上神之位,还寻来灵丹妙药,废了自己十万年修只为她驻颜永生。而后,他与她便无忧无虑生活在混沌之界离炎大漠里的绿洲里。不久,珠漓诞下一名女婴,名为念奴,两人甚是欢喜。两千年一晃而过。
凤栖梧见连朔似陷入沉思说,便急忙问:“后来呢?”
连朔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的事,还与扶摇银魅他们之间的恩怨有关。”
凤栖梧听言,不免奇异,凝神听连朔细细道来。
☆、第十二章 孽恋情深
这世间自然五行不可违背。异种结合算打破天道,必受天谴。
银魅绯狐相爱千年,为减轻天谴,那绯狐以灵力聚身,银魅以精气凝魄,生生孕出一个生命,唤为囝。扶摇当年在那绿洲之中修行,走火入魔,遇见在绿洲里游玩的囝,便打算吸取他精气,弥养身心。
恰巧珠漓路过,救了扶摇一命。囝却受了重伤。珠漓瞧着囝年纪小,便心生怜悯,央着陌易穹将囝送天界救治。
不料,陌易穹走后,念奴因是人神结合血脉,遭遇天劫,无人能护,珠漓以身为孩子挡劫并用九天神器之中的“天机镜”封了念奴记忆,终究是魂飞魄散。珠漓不想拖累陌易穹,便央扶摇照顾念奴。
而那绯狐银魅听绿洲其他小妖所言,探听是扶摇杀了自己孩子,便为此寻仇。扶摇为报恩情,不得不带着念奴逃亡,躲在坤元深林一处隐蔽山谷。
当陌易穹回到绿洲,以为珠漓和念奴齐齐陨灭,心痛之下成了堕神。
绯狐银魅,最近找到扶摇在绿洲生活的妻儿。扶摇妻子为救玄玉而亡,玄玉寻到扶摇,却是发现扶摇对念奴视如己出,一气之下便将念奴带离了山谷。便有了现今凤栖梧所遇之事。
听完这段仇怨,她心里微微难受,却不想有这么一段伤情故事。
可叹孽恋情深,都是为了一个“情”字。
此时船头竹灯在连朔碧色长袍上投影出点点斑驳,他手执挽心玉笛,一曲,无名给人沉着安心。她与他彼此沉默,一夜无话。
连朔说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这么几日便离开了坎魂泪海、艮矶赤山,到达了沈天天境。
沈天天界门门前此刻神将林立,煞是森严,似乎有何大事发生。抓住一神将问,听说沈天族君礼岩的儿子梵天要定亲了,而梵天定亲的人是从天战神牧胥的女儿,凤栖梧的好朋友----紫鸢。
梵天冷血无情是出了名的,听说幼来便与自己的姊妹梵音有隙。这些暂且不管,她的紫鸢竟要与这种不解风情、脾气糟糕的人过一辈子,便一阵冷汗。
“连朔老弟来我沈天,有失远迎!莫怪莫怪!”忽然一声充满笑意的雄厚神音穿过天界门。称连朔为老弟不称君上的定是那不见其人的沈天族君礼岩。
连朔带着她与念奴向沈天里头走去,并未有做回答的意思。此刻连朔似乎变作另一个人,他裹紧了往日不羁笑容,傲然自信的神情也隐藏得了无痕迹,看不出悲喜的脸依旧清俊却满是拒人之外的冷意。
前几日相处,连朔未曾对她与念奴有过这幅漠然神情,或许是恢复了身为族君的威严,但他这装模作样的神情实在让她看着不太舒服。
走进沈天便见来往的婢子们脸露喜意忙来忙去,感觉是她们要成亲似的。喜庆的装饰耀花了她的眼,此刻竟没有一丝值得开心的情绪。
不知不觉已经进了接待她们的大殿。沈天族君礼岩脸上那一圈胡茬煞是惹人注意,其实也算是蛮俊朗的一张脸硬生生被他留的胡茬给弄得成熟俗世了许多。
除了胡茬便是那爽朗笑意,先前那一声神音便知晓了三分。
“连朔老弟,别来无恙啊!你能来真是梵天的福分。梵天前日里还嘱托我一定要请你来参加他的大婚。”
“礼岩老哥见笑。梵天大婚,我必然是会来的。”
一阵寒暄过后,礼岩注意到我与念奴:“这两位是?”
“羡天凤栖梧。”她主动答道。自己虽在从天生活将近一万五千年,但她毕竟是远古受劫飞升的第一神凤翎、廓天第一美神凰羽的女儿,他们虽许久未现世,但自己也万万不可灭了他们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