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秦在九商怀中微微偏一偏头,低声道:“我从不曾想过,兕兽之魂竟被你唤醒了……”九商心中亦喟叹,樱秦烈女断腕,将那碧色石章当作手掌一般日日留在身侧,只为解开封印,唤醒镇在海底的生魂。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彦纥面上神色变幻莫测,似哭又似笑:“我的七成功力已被这小娘子吃了下去,樱娘,樱娘,如今……咱们亦算有共同的传人了罢?”
樱秦口角浮出一个淡淡的笑来,吃力地颌首,望向九商。见九商不曾出言相拒,心下宽了一层。遂又自己抬手虚浮地握住心口那把短剑,她估算着时辰,知晓自己不过是几息之间的光景,拼尽气力道:“彦郎,可莫要再信他,再信甚么‘大同’!”随即猛地将剑拔了出来。一阵血雾喷过,九商眨一眨眼,樱秦的血便混同着她的泪一道落了下来。
彦纥吃力地移动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樱秦自九商怀中抱了过来,细细地抚上她的眉眼,喃喃道:“这回你可不会再推开我了罢?”程云亭紧紧握住一侧九商的双手,拼命抚慰她颤抖的双肩。
不知过了多久,微微一股腥风自奢海之上传来,在这四处伏着尸体之处,放佛是咸咸的海风混杂了满地的血腥之气。九商微微动了动麻木的身子,望着如同石塑一般的彦纥,抱着已然浑身冰冷的樱秦。彦纥放佛觉察到了甚么,忽然将身侧那打磨得极光滑的沙榆弓递给九商,道:“如今我留着它,便是教它明珠蒙尘……那日在奢海中同我相鸣相和的,是你罢?小娘子底子不差,好生练一回音攻,也算对得起它了。”见九商含泪接过,他便拖着半条残腿将樱秦抱起,望着九商如同呓语一般道:“她本还能再同我说上两句,也好教我心上舒坦舒坦,只是‘功于九成溃,红颜化枯骨’……她如今这一来,是想教我记住她最美的模样……”
九商再不忍心听下去,却见彦纥一步步朝奢海走去,海水渐渐没过他的双膝。程云亭惊叫一声,彦纥缓缓回过首来道:“我便觍颜同睨兕一脉葬在一处了,你二人可能成全我一回?”如今九商亦算是睨兕一脉的传人,彦纥这话自然冲着她来问。
九商微微一点头,随即背过身去,再不忍直视。却又听到彦纥在身后道:“那人还在,只是我再不愿见他了。你二人一切小心!”话音甫一落下,九商的耳边一时只余海浪之声。她情知彦纥虽然话语含糊,却再问不出甚么,只是伏在程云亭肩头啜泣,程云亭将她搂在怀中许久,九商缓缓转过头来,见那奢海上柔和地映着微微的月华,一片宁馨。
九商同程云亭沉默着清理那阿修罗战场一般的海滩。望着那血迹斑斑更是残破不堪的石殿,九商喃喃道:“这石头殿……可还要留着?”
程云亭忙道:“再不济,也是睨兕一脉当年的辉煌见证,如今这条血脉虽断了,只怕还有些古老的禁制护佑,咱们将它且留在此处罢。”
二人合力将沙滩上那些哑奴的尸身移到石殿之前,先前被兕兽生魂用角挑起摔在石兽上那细长身形之人,亦已死去多时。九商念动口诀,引燃了一把火,在石殿前将睥雄的爪牙们尽数灼烧个干净。热浪在夜间弥散开来,混杂了奢海咸咸的海风,教人心中又苦又涩。石殿前一只石兽放佛受不住按热浪翻滚,张开口来吐出了个甚么物事。程云亭待那火焰消散殆尽,这才上前去细细一瞧,竟是一只封得极严实的卷轴。从卷轴两端能瞧出是一段黄金杵,上面的绢帛丝质绵软冰凉。
程云亭试图将那卷轴展将开来,却屡试不成,忙招呼九商道:“你瞧瞧,这可是冰蚕丝?”
九商见了那卷轴,先是一愣,后缓缓伸了手,前去触碰那紧紧裹作一团的绢帛。九商左手腕上的芙蓉花忽然微微一闪,九商略有察觉,意念转动,将那霸王虫放了出来。那虫儿跳到那黄金杵上,“啾”地一声,只见那古旧的卷轴缓缓展开来,迤逦一路,密密麻麻尽是各色线条,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蛛网一般铺散开来。
“虎啸岭的地形图!”程云亭失声道。那虫儿跳回九商的手腕上,又“啾”地一声,放佛十分赞同。九商想到樱秦为了能将它从奢海之底释出,不惜断了自己的右腕,最后却便宜了自己,心中又是一阵歉疚。她轻轻碰一碰那虫儿的触须,想到它先前化作的那头兕兽,小声道:“我便唤你‘阿兕’,可好?”
虫儿动一动触须,黑黝黝地两只眼睛一转,微微颌首,随即只往芙蓉花上蹭,九商忙将它收了进去,识海中还听道了白凤树低低的嘟囔。
程云亭弯了腰,细细地查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识,水流山坡,古木丛林,在那地形图上竟都是移动的,他甚至能瞧见原先他们走过的那条不时变动流向的溪水。还有一大片蔚蓝之色,正是他们身侧的奢海。九商先是欣喜,后瞧了一回不由得头痛:“明之,你可能读懂?”
程云亭讷讷道:“若是在空中高高地瞧上一回……自然能看个清楚。”九商哭笑不得道:“若真个能在虎啸岭上运转悬浮咒,我自然已带着你一道飞了过去,哪里还要费这许多周折?”
话虽这般说,他二人仍旧头碰头,一道细察那活灵活现的地形图。光凭这图上的灵气氤氲同重重禁制,便能晓得这图乃虎族至宝。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声幽幽唱调传来,忽然自石殿之后那一片小径中踱出一个人来,字正腔圆,却说不出地诡异。九商大惊,忙回转身子看去,正对上一双闪着幽光的狭长双眼。
来人一身绸缎,竟不知用了甚么绣法,在那轮残月之下银光闪闪,动作之间如行云流水。头上一顶金冠,小小巧巧地将他一头乌发束起,愈发显得双眸晶亮,面如冠玉。教人诧异地是他手上竟握了一把折扇,九商目力运足,还能瞧见那折扇上朵朵红梅嫩黄的内蕊,正是曾经京城内风靡一时的纤笔画工。他足下一双软缎鞋,随着他那不紧不慢的步伐轻轻自袍底现出,足尖缀着两只硕大的宝珠,隐隐光华流动,定然非等闲凡物。
若此人出现在京城楚腰阁,或是泉华馆,九商定然以为不过是奢豪之家的公子爷们,觉着稀松平常。可如今在这灵毓山之虎啸岭奢海一侧,却出现这么一号人物,真真教人心底发寒。程云亭亦神色凝重,似乎想到了甚么极重要之事。
不知怎地,如今见到那如婴儿拳头大小一般的宝物,九商忽然想到了先前樱秦指着石殿中壁上的坑洼,言之其中宝珠如今定然尽数在霞影峰上熠熠生辉。待得那人更近一些,九商已然瞧清了他眼眸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蓝色。
睥雄一族!九商心中一凛。方才那群哑奴之中细长身形之人,只是个小喽啰,否则亦不会死在兕兽生魂角尖,半点抵抗也无。如今面前这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般的人儿,才是真真睥雄一脉中的主心骨!
“襄南郎?”九商还未曾出声,身侧的程云亭忽然发话:“阁下可是红尘中大名鼎鼎的‘襄南郎’?”
九商吃了一惊,重又看向程云亭。身后的虎啸岭地形图已悄然叠起,迅速飞回到九商的袖子中。对方只作不见,笑吟吟道:“真料不到,在灵毓山中竟还能有人将我俗世的诨名叫上来!”他一拍折扇,慢条斯理道:“方才那一出戏,唱得真是精彩绝伦,教我看了亦是不忍——虎族曾经的王脉最后一滴骨血惨死,异族心上人抱着她的尸骸一道沉入奢海……那兕兽生魂呢?方才明明现了身,如今怎地不将自己一脉那最后一位传人救下?”
襄南郎见九商心口微微有些起伏,“啪”地一声又将折扇甩开,懒洋洋道:“兕兽生魂呢?另外,虎族的地形图,再怎地也轮不到流落外族人之手罢?”
原来如此!九商忽然间恨得咬牙,睥雄一脉一直对樱秦虎视眈眈,为的倒不是真个赶尽杀绝,而是觊觎睨兕一脉最后的宝藏!她心中熊熊怒火燃烧,面上却半点不显,仍是一派云淡风轻,朝着襄南处微微一笑:“樱秦大去之前,已然认了我作传人,怎地能说睨兕一脉已然无人?”她双手一合,芙蓉庄中的阿兕同她心意相通,九商的指尖便幻出了兕兽的形容,端得是威风凛凛,刨着利爪朝襄南处低低嘶吼一声,又随着九商的手势迅速散去。
襄南面色一变,将折扇收入袖中,九商瞧得分明,他那双狭长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惧同贪婪。残月渐渐西斜,金乌却不曾升起,奢海一侧已然渐渐暗沉。程云亭将九商拦在身后,冷冷道:“古有玉潘安,今有襄南郎。怪道襄南郎如今不在京城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原来竟是回了老巢兴风作浪!”
襄南虽面上仍闲闲地,可手下却已然蜷作一处,眸中望着程云亭的神情亦冷冷地:“你又是何处人?怎地,觉着我在你心爱的小娘子面前风流倜傥,便心生嫉妒,非要消遣我不成?”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
程云亭冷笑道:“京城里,楚腰阁的细娘,泉华馆的博夫人,皆是芳名在外,一言九鼎的人物,所谓群芳无首的云湘院……那幕后大家,不是你玉面襄南郎又是那个?打量那些个阴私皆能死死埋在泥里,谁人都不知晓?殊不知纸包不住火,你那阴毒,早已是出了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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