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谁不知道,咱娘娘疼爱孩子那是疼到了骨子里的?
满宫上下,哪位阿哥格格,有哪一个被头疼脑热的,咱娘娘不是嘱咐半天,生怕有个好歹的?
碧蕊想到自家娘娘,真是觉得一朵鲜花被猪给啃了。
她恨不得冲到养心殿去,揪着皇上的领子给他来几下,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心,这么好的一个女子还要这样去伤害,去践踏?
“唉——”
碧蕊捏了捏帕子,深深叹了口气。这样的情景,也只能够在心里想想而已。
这样的事,不要说做了,连说都不能说漏一个字的,要不然不光自个儿家里老老小小都得被灭光,就连皇后娘娘,也得受到牵连,可是,她真是不甘心啊。
呆立了半晌,碧蕊唤来手底下的小宫女,指挥着她们,为皇后娘娘换了衣服净了身,自己又亲自动手喂她喝了点参汤,才放下帷帐静静地退了下去,让娘娘好生躺躺。
哪知皇后娘娘这一躺,就躺了足足一个月。
碧蕊出去之后,那拉就呆呆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仿佛没了生机一般。
床很大,也很空,像一间小屋子,明黄色的帷幕放下来,中间就自成一片天地。
皇后娘娘那瘦弱的身躯,被埋在床帏之中,像是被淹没在广阔海水里的一帆孤舟,显得无边的寂寞,无助而凄惶。
泪水慢慢弥漫出眼眶,一滴一滴滚落,沾湿了枕巾。
没有人发现,此时皇后那拉氏身体上方,慢慢出现一个透明的人影,黑发及踝,赤身裸体,一点一点地向大门走去。
那是那拉氏的魂魄,因过度悲伤,导致了灵魂离体。
离体的灵魂,只是那拉三魂七魄的中的一魄,并不完整。她茫茫然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能凭着直觉四处乱走。
穿过一重又一重宫殿,她看到了很多人,也接触到很多事,有些事情她明白,有些她却不懂。
飘飘荡荡不知几何,她飘进了一片装潢秀致的宫殿里,看到了一个珠翠环绕的女人。
她弱柳扶风,柔情似水,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仿佛风都能将她吹走。
别人都叫她令妃娘娘。
被风吹着飘荡了许久的她对这个或许能和她一起飞的“令妃娘娘”产生了兴趣。反正无处可去,也就跟在了这个被称为“令妃娘娘”的女人身边。
她飘荡了几天,发现这里的女人都喜欢打扮,很注意在别人眼里的样子。
她也想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可是她看不到。
倒是跟在这个叫令妃娘娘的女人身边,她发现了,这个令妃娘娘总喜欢在梳妆打扮之后,坐到一个名为“镜子”的东西前面,细细的瞧,一层一层地往脸上扑东西。
她于是明白了,这个“镜子”,可以让人照出镜子外面人的样子。
于是,她也去瞧。
镜子前面就是坐了令妃娘娘,她没有地方可站,只得飘到令妃娘娘肩头坐下。
往镜子里望望,镜子里没有她。
她有些生气,便从令妃娘娘肩头飘下,贴到镜子面上去。
还是没有。
难道,要跳个舞?她这样猜测着,便拉着令妃的头发,做起了各种动作。一会儿将它当做秋千绳,从令妃娘娘左边荡到右边;一会儿用它跳马兰花。
“马兰花”这个游戏还是昨天从几个小宫女那里学来的,她很喜欢。
“绣草,窗户没关吗?”
令妃觉得面前有丝丝阴风吹过,发丝都飘了起来,感觉有些不舒服。
“啊,娘娘,是没有关,奴婢去关上吗?”
“关上吧,本宫有点冷。”
绣草去关上了窗户,又给令妃拿来一件披风披上。
她有些疑惑,这都六月了,外头太阳火辣辣的,娘娘居然还喊冷!
真是怪了,难道是肚子里的小阿哥有什么不妥吗?
绣草张罗着就要叫太医,被令妃叫住了。
“叫什么太医啊?好病要生在刀刃上。本宫怀着小阿哥,常‘生病’对小阿哥名声不好。”
令妃紧了紧肩上的披风,对这个‘没什么心眼’的绣草有些无奈。
手下太聪明了怕被反噬,太笨了又怕误事。真是一刻也放不下心。好在,她还算忠心。
这厢的主仆交流并没有影响到飘在空中的小白魂那拉。
她还在锲而不舍地照着镜子。可是,不管她怎么飘怎么荡,做出各种千奇百怪的造型,镜子里都始终只有令妃娘娘,确切地说,是令妃娘娘那一张被刻意画得苍白柔婉的脸,没有她的。
难道因为她没穿衣服?
她知道,所有人都要穿衣服的。但是,她曾经偷偷拿了令妃娘娘的一件衣服来穿,可是却穿不上。
所以镜子是嫌弃她没穿衣服,不愿意照出她的脸来?
她消沉了好久,决定从此讨厌镜子,以后再也不照镜子了。
没有衣服穿又不是她愿意的。
生气了的小白魂默默远离镜子的视线,出门左拐抚慰受伤的心灵去了。
令妃裹着披风,上好了妆,站起身准备给太后请安去。
她一只手轻抚着自己水灵灵的肌肤,心想,不用给皇后请安的日子,都可以晚起半个时辰了,真好。
可是,她才走了几步,还没有跨过延禧宫门高高的门槛,就顿住了脚步。
“这该死的鬼天气!”
令妃暗咒了一声,继而吩咐,“绣草,快给本宫把披风解下来。”
阳光下,令妃一张扑了厚厚铅粉的脸,被汗水冲得沟渠纵横,绣草被吓得一个踉跄,五体投地而去。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到了第二卷,亲们,令妃被虐得爽么?
顺风车
远在济南的赵嬷嬷接到催促的口信正在收拾包袱,却见她儿媳妇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面色惨白。
“额娘——”
儿媳声音沉痛而惶恐,“皇后娘娘的十三阿哥没了。”
“你说什么?”
包袱轰然坠地,各种物品散落了一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下阳气重的缘故,她白日总是不怎么敢在阳光里游荡,这样会让她很没有精神。
于是,那拉小白魂现在蜷成一团,躲在一个假山里面。
她用全身唯一的,能起点遮蔽作用的长发,把自己身体裹起来。
她一边将头发裹出各种造型,一边心中愤愤地想,她也是有衣服穿的,镜子不应该有差别对待。
穿“衣服”穿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她听到假山外面有人在说话。
“红藕,皇后娘娘真的病得很厉害吗?”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不安和担忧。
“当然是真的,满宫都知道了。”听这声音,应该是那个叫红藕的宫女。
“唉,怎么会这样呢?”张巧朵嘴巴撅得老高,很是郁闷。
“巧朵,我一直很好奇,你为啥那么喜欢皇后娘娘啊?难道,你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那怎么可能?”
张巧朵摇摇脑袋,“皇后娘娘那是多么尊贵的人,像高高在天上的云朵一样,怎么是我这样普通的包衣能够沾得上边的?我喜欢她,是因为我觉得她特别真,特别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可是,你现在在延禧宫,应该效忠的,是令妃娘娘。你这样可是忌讳的。”
“我知道。红藕,可是我真的想去伺候皇后娘娘啊。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会把我分到延禧宫来。”她语气里有浓浓的不满。
“你作死啊!”红藕跺了跺脚,低喝一声,“你怎么还敢说这种话?”
“红藕,对不起嘛,我再不说了。你知道的,在宫里,我就和你,还有福儿合得来,也不知道福儿分到慈宁宫去,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
红藕沉默不语,她知道张巧朵经常去找的那个姑娘叫赵福儿,是个性子挺腼腆的姑娘。
张巧朵只是感叹了一番,她不一会儿就又笑了起来。她从来都是乐天派,笑嘻嘻的才是她的本性。
“走吧,该回去干活了。”
两人手拉着手就离开了,假山之后转出一个人来,望着她们的背影,眼神带着点莫名的冷意。
那拉小白魂在假山中睡了一觉,直到暮色降临,才钻了出来,回到正殿令妃娘娘身边。
此时令妃已经用过了晚膳,绣草给她端上来一碗黑黑的药汁子,说是什么安胎药。
令妃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端起碗,面带痛苦地灌了下去。
很难吃吧?
那拉小白魂伸出鼻子,凑到碗前,好奇地闻了闻,却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她看了看令妃那有些扭曲的表情,心情有点沮丧。
即便是难闻,也要能够闻得到啊。
令妃喝了药,打发了室内的小宫女,和绣草说起了话。
“十二阿哥那边情况如何了?”
摸着手上的指套,令妃漫不经心地问着。
那拉小白魂听到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微微悸动。她抚了抚并没有心跳的胸口,竖起了耳朵。
“娘娘,这十二阿哥听说皇后娘娘生病,哭了好几次,闹着要去储秀宫。”
“可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