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队长那木都鲁氏阿古塔木着一张脸,手里紧紧握着侍卫刀,闻言再次瞅了瞅面前横七竖八欲进不能进,要出不得出的车子,心里也是烦躁的很。
他心中愤怒极了。
和佟佳俟全一样,他也是才被派到神武门当差不久,不过和俟全不一样的是,他是“空降”到神武门当侍卫队长。
自古以来,总有“欺生”一说。阿玛曾给他说“空降”过来的他很难处好同僚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果不其然啊。
看吧,因为他的“空降”,挡了属下们晋升的机会,和顶头上司又没有交情,因此除了这个呆呆的,同样是新来的佟佳俟全,暗地里大家都不怎么买他的帐。
看看这次小选,在神武门当差久了的老侍卫,哪个不知道需要多派一队人来疏散车辆呢?
可是,小选的姑娘们都已经堵到了神武门的大门口了,没有接到上面令增派人手的谕令,都还没有人提醒他去找头儿请示一下,反而都偷偷躲在一边看笑话。
哼,这些混蛋,总有一天本官会收拾你们!
今儿个是宫女小选的第一天,要选三旗包衣,神武门是第一道坎,要仔细搜查应选姑娘们带的东西,防止有些人混水摸鱼,夹带些不该带的进去。
按理说,神武门口不可能堵车的。
平日里,神武门外一条大道本是左边来右边往,车子按着这个规矩走一向都是顺顺溜溜的,根本就不会堵住的。
可哪知道今儿个人太多,又都想先检查了好早早进到宫里打点一番,各路车子争先恐后,把右边的道也给占了。
回去的道没了,车子进不得进,出不得出,可不就堵住了嘛。大家这么堵在门口,弄得现在离开始检查都过了快两个时辰了,却才检查到二十几人。
这样可不行啊。阿古塔苦恼地捶了捶大腿。
“后面的快一点,快一点,车子按旗籍排好,不准抢道。听到了没有!”
他大吼。
“你,”他点了一个平日里和他最不对付的一个侍卫完颜清保,“去维持一下秩序,把车顺顺。”
“啊?我?头儿,你派别人吧,我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在这里检查比较合适。”
完颜清保心里愤愤,面上有些不情愿。这是你的工作失误,怎么就会指派老子?没见老子力气最小吗?
阿古塔怒瞪他一眼,“马上去,这是命令!”
请借我一只马桶吧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使完颜清保心里再讨厌阿古塔,明面上却是不敢抗令的,也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了。
阿古塔见终于催动了他,心里一阵舒畅,哼,让你和本官作对!不指派你指派谁?
接着,他转头,解下腰间令牌,交给俟全,“俟全,你拿着本官的腰牌,马上去善扑营,请上峰再派一队侍卫来,十万火急!”
“哦,好,属下马上就去。”
完颜清保耷拉着头,门口这么多还没有检查过的车子,一直堆到老远的天边去了,这可怎么疏通哦?
他一脑门子的汗,心里隐隐后悔不该为了看笑话而特意没有提醒下阿古塔,弄得现在自己遭罪。
他也是个机灵的,细细一看这些车,见疏通确实有难度,便想另辟蹊径。
“哎,哎,后面还没检查的,下车,下车。把包袱什么的打开,有不该带的趁早拿出来,免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啊,看看这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等着检查呢!”
哼,这些个包衣娘们儿,都认为自己是深闺小姐还是大家千金呐?不到门前就不愿下车,怕被人看了还是咋的?神武门是你们这些包衣奴才能坐车进的吗?连亲王福晋,皇子阿哥,都得乖乖下车检查呢!
完颜清保本以为自己穿着侍卫服往那儿一站,振臂一呼,应选的车子就乖乖地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了,可哪知道大家抢道正抢得欢,车碰车,人吵架,闹哄哄一团糟,还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他的声音轻而易举地被淹没在了这片噪音的海洋之中,没有泛起一丝浪花。
离神武门大门将近七十步的距离,二十几辆车之后,赵福儿坐在自家的车里,听到前面像菜市场一样的声音,也是心焦不已。
她已经被堵在这里有两个时辰了。
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出门的时候她想到这辈子可能再也回不来,一时想不开就多吃了些点心,却因为边吃边哭噎着了,被贴身丫鬟沐芯连着灌下去两大碗汤。
现在小腹好胀,好想上厕所。
“沐芯,我想更衣,怎么办?”
“姑娘,你可要忍忍啊。”
沐芯大惊失色,顿时后悔自己考虑不周,都没有想到带上一个官房(马桶)。虽然说是姑娘早上喝多了汤的缘故,但要是出了事,最后都是自己没有照顾好。
现在这可如何是好啊?要是姑娘一个忍不住撒身上了,这脸丢大了不说,小选被刷下来了老爷还不把我给生剥了?
“孙伯伯,前面还有多少车子啊?能不能走了?”
沐芯又一次把脑袋伸出帘子,满怀期待地问车辕上驾车的孙老头。
“唉,走不了啊,前面都还看不到头呢。”
孙老头狠吸了一口旱烟,叹口气,他也是驾车的老把式了,驾了一辈子车都没见过堵得这么厉害的。
皇宫就是皇宫,连车子都堵得久些。孙老头在心里百无聊奈地想。
“沐芯,我快忍不住了,可怎么办啊?”
车内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
福儿咬紧牙,努力地憋着气坐在车里,一动也不敢动,就怕稍一动作就憋不住尿到身上了。
“姑娘,姑娘,你再忍忍,一定要忍住啊。”沐芯见她如此,心里头更慌了,要是姑娘因为尿到身上而失去了小选资格,回到家里老爷一定会打死自己的。
“嗯,我要忍住,为了额娘也要忍住。”
可是,我怎么忍得住啊?
福儿想到自己苦命的额娘,想到阿玛那胆大包天的期望,再想到自己现在的尴尬,眼泪哗哗跟就要往下掉。
她还得使劲憋着不敢哭出声,怕一不小心力道失控就真的憋不住了。
福儿压抑着不敢哭出来,沐芯却没有这个顾忌。
她想到姑娘马上就要因为尿了裤子而失去应选资格,她一回家就要被老爷打死了,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不禁悲从中来,张开嘴巴呜呜地嚎啕大哭起来。
主仆两人哭得正热闹,旁边一辆马车里,一个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姑娘慢慢悠悠地吃着干果和蜜饯,听到哭泣的声音传来,好奇心顿起。
“镯儿,你听听,是不是有哭声啊?”她停下嘴里的动作,侧头问身边服侍的小丫鬟。
镯儿本是在为她剥着干果,听到吩咐,放下果子,侧耳凝神一听,恩,的确,好像是从隔壁车里传过来的。
她又拉开车帘确认了一下,方回头对自家姑娘回话说,“姑娘,是旁边车里传过来的。”
“旁边的车?”呀呀,路见不平事!
镯儿看着自家姑娘明显感兴趣的样子,心中直打鼓,姑娘不会又要管这事了吧?
果不其然,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姑娘像弹簧一样蹦将起来,风风火火地把自家车帘子一掀,头就探了出去,敲起了旁边的车窗。
“喂,发生什么事了?”她高声。
“呼,还好她没有直接就去拽人家的车帘。”镯儿这样安慰自己。
对方没有回应。
包包头姑娘显然是不满了,她也不管礼貌不礼貌,探出半个身子,险险地就拉起了隔壁车窗的帘子。
“啊!姑娘小心。”
刚安慰完自己的镯儿见到自家姑娘动作生猛地“哗”的一声就拉开了对方的车帘,还做出这么惊险的动作,吓得一声惊呼,赶快拽住她的半边身子。
“姑娘你吓死镯儿了。”也是两辆车挨得极近,否则包包头姑娘还不得掉出车去?
“咦,你们,这是怎么啦?”
梳着冲天辫的丫鬟哭得欢,而明显是姑娘的女孩也流着泪,到底是谁欺负谁了啊?
没看明白这车里这两位是在干嘛,直线条的包包头直接问出声。
听到这像是天外飞来般的声音,沐芯被惊得愣住,哭声直接堵在嗓子眼里,让她不断地打嗝。
“你们这是唱的那一出啊?”
“奴婢,奴婢——”沐芯看看自家姑娘,又看看破窗而来的包包头,无言。
忽然,她见到自家姑娘嘴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什么,可是声音微弱,几不可辨。
她赶忙凑近一点,方听清福儿说,“问问她有没有官房。”
“哎呀,可不是嘛。”沐芯如醍醐灌顶,她胡乱用袖子擦擦眼泪,忙低声问探进来的包包头,“这位姑娘,不知道您车上有没有官房?”
“官房?不知道啊。”回头,“镯儿,咱车上有官房吗?”
她艰难地转过脑袋,问自己的贴身丫鬟。
“姑娘,要马桶啊?奴婢带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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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
终于渡过了这次难关,福儿转移到包包头姑娘的车里,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张姑娘,多谢你,要不是你帮忙,我这次可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了。”福儿哽咽着向包包头姑娘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