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吃饭。”掠影马上将她扶起,让她半边身子躺进自己怀中,笨手笨脚的喂她吃。
花艳骨虽然一点食欲都没有,可还是勉强自己吃了半碗下去。
“我吃好了。”半碗粥下肚,她便将碗缓缓推开。
“那就脱衣服吧。”掠影平静的将白色药瓶里的药膏倒手上。
“……把饭拿来,我再吃半碗。”花艳骨立刻说。
“待会再吃,敷药要紧。”掠影认真的看着她,“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帮你脱?”
本想说自己来的花艳骨,悲哀的发现自己只剩下动动手指头的力气。
事急从权,她也只好哀叹一声,无奈的说:“我自己脱……你,你待会上药的时候,能不能绑上眼睛?”
“闭上眼睛怎么涂药?”掠影为难的说,“让我看一眼就好……我记性很好,无论伤口在哪里,只要看上一眼,十年都不会忘记……”
“……算了,你把我的眼睛绑上!”花艳骨含泪闭目。
“是。”一条腰带从身后伸出,蒙上花艳骨的眼睛,然后在她脑后轻轻的打了个结。
花艳骨大吃一惊,她只是开个玩笑,不是要真绑啊!
可刚要说话,便觉背上一凉,一只指尖带着粗茧的大手便覆上她背上的伤口,那手指的温度仿佛熊熊烈火,一路烧过她的冰肌玉骨……
月凉如水满池塘,淡风微熏是花香。
掠影关上花艳骨的房门,然后,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快忘掉快忘掉……”他就像和尚念经似的念念叨叨,可惜就像他说的那样,恐怕十年过去,他也忘不掉刚刚在自己手指下面辗转□的身体吧……
“那小子又出来了!”
一阵喧哗声起,掠影缓缓抬头,看向前方林列的火把。
采花客鼻青脸肿的站在队伍的后方,指着掠影声嘶力竭的吼道:“杀了他!顾爷有赏,顾爷有赏!”
掠影望向他们,平静的目光从跳脚的采花客身上,慢慢移到那群凶神恶煞的暴徒身上。
连续三日,来自顾府的采花客都像叮血的苍蝇一样挥之不去,他手持官府文书,以花艳骨抗拒朝廷命令的名义,又吵又闹,终于得了官府批准,任他重金聘请了一大批亡命徒,日日夜夜的冲击着红药堂,试图将花艳骨从里头抢出来。
他们唯一过不去的关,便是掠影。
他一人一剑,一守就是三天三夜,期间不眠不休,不逃不避。任你威逼利诱,他说守,就是守。
“咱们兄弟也是收钱办事,兄弟,得罪了。”这次被采花客雇来的亡命徒,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班杀手,他们踏出一个杀阵,将掠影围在了中间。手中的刀,戈,刺,诸般武器在地上投下淡淡阴影,看起来狰狞无比,仿佛一头头随时会破土而出的凶兽。
掠影孤立原地,缓缓阖上眼。
然后,铿的一声,他左手长剑缓缓出鞘,剑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慢慢睁开双眼,目光如剑光,被他的眼睛逮住的人,就如同被一把稀世名剑指着咽喉。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有花必有剑,也许冥冥之中,花艳骨来到沉香镇,就是为了邂逅她的剑。
“有名无姓,有死无生。”掠影将手中剑甩出一道银光,平静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畔响起,他道,“我,掠影,为花艳骨之死士。谁想伤她,就先踏过我的尸体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爱妃,宠妾,梦姑,小妖精,治愈本大王的间隙性阳痿。。。。。。。
☆、我花开后百花杀
旬日东升,雀鸟早起,一只又一只的落在枝头,时不时啄食一下花蕊。
花枝微颤,落花随风,一片又一片飞入小轩窗,落在花艳骨的床头额上。
眉头一皱,花艳骨缓缓睁开双眼。
“我睡了多久?”她问完,却无人回应,过了许久,才发现掠影竟然没在她身边。
将左手搭在右手腕间,花艳骨为自己把了把脉,见脉象平稳,只是略微虚弱了些,便知自己已然无碍,遂披衣而起,推门而出,欲去寻些吃食。
推门之前,她心里头想,掠影那吃货,既然不在她身边,那必是在厨房里翻吃的去了吧。
待雕花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腥风吹打在她脸上,她才整个人愣在门口。
但见庭前小院,一地残血,宛若雨打风吹过,落了残红无数。
十几具尸体填在视野的每个角落,身旁陪葬着他们的断剑折戟,将小小的院子,点缀成了一处刚刚经历过血雨腥风的沙场。
淡淡阳光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也拂弄着他的蓝色剑穗。
门前脚下,掠影背对着花艳骨,抱剑而眠。
剑柄上的蓝色剑穗被风吹的很长很长。
他单手杵剑,坐在花艳骨门前台阶上,将头靠在剑上,睡的很不安稳。
花艳骨轻轻走到他身边,慢慢的蹲下来,看着他伤痕累累的侧脸。
头上步摇轻晃的声音,吵醒了他。
掠影猛然睁开双眼,眸光冷冽如剑,待看清来人面孔,才整个人像是收入鞘中的剑,变得温柔无害起来。
“艳骨。”他歪着头,阳光落进他清澈的眼睛里,他喃喃道,“我饿了。”
花艳骨抬起一只手,抚去他唇角的一点黄土,低声问道:“这些天……你都吃了些什么?”
“什么都吃。”掠影平静的看着她,老实的说,“草根也行,树皮也行,生米也可以,如果没有时间,就直接吃泥土……艳骨,你怎么了?”
花艳骨不是傻瓜,此情此景,发生过什么,一目了然。而是谁守了她这么久,不让她为奸人所得,更是一目了然。
“没什么。”她低下头,轻轻的说“你现在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想吃很多饭……还有肉。”掠影开心起来,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衣内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花艳骨眼前,“给。”
“这是什么?”花艳骨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手接过。
“你的生辰是七月七吧,这是礼物……”脏兮兮的油纸包从掠影指尖滑向花艳骨的手掌,他说,“本来想早点送你的,可是你总是在睡觉……所以一直没有机会。”
花艳骨看着手心里的油纸包,有些发愣。
油纸包是掠影包的,他手很巧,一解开包裹的红线,油纸包便在花艳骨手心绽出一个漂亮的莲型。
只可惜,里头装着的蜜饯和桂花糖,有些化了,有些被血污了。
掠影见了,立刻有些紧张的望着花艳骨。
花艳骨将手中莲花捧了很久很久,才轻轻的说:“为什么送我礼物?”
“鱼铺米铺点心铺的大娘都说,如果我送你礼物的话……兴许你就不会将我赶下床了。”掠影面无表情的说。
花艳骨无言良久,然后狠狠的瞪他一眼:“以后咱两的事情不许跟别人说!就算别人用吃的诱惑你,你也不许说!”
“好。”掠影答应了。
花艳骨哀叹一声,捡起一枚桂花糖,一边把玩一边问道:“你这傻瓜……我能给你的,顾朝晖也能给你。我不能给你的,兴许他也能给你,说到底,你为什么要站我这边……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给我一碗鱼肉拌饭就行了。”掠影平静的看着她。
花艳骨似笑非笑看他:“你想要的就这么点?我却是不信。”
“我小时候挨饿的时候,觉得天下之大,最好的东西莫过于一碗米饭,不掺沙,里面有肉。”掠影笑笑,脸上的表情竟有一丝苍凉,“人间至苦,求而不得……想要的东西越多越好,就活的越痛苦,想要的越少越简单,反而能够开开心心的……现在的我,能有一碗鱼肉拌饭,就能高兴整整一天,艳骨,你告诉我,我应该去奢望更多的东西么?”
花艳骨哑然看他。
“日求三餐,夜求一宿。”掠影平静的看她,“奢求的再多一些,便是死的时候,有一卷草席,一处葬身之地,以及逢年过节,清明时分,能有一个人记起我……我能希望那个人是你么,艳骨?”
花艳骨看着他,我我我了半天,才终于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将额头靠在他的胸口,懊恼的低语:“我败了……”
掠影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她。
“我知道我不该轻信于人。”花艳骨涩涩道,“我也知道若是我信错了,师傅和大师兄都会为我所累……可你既然救我一命,我自当还你一命,来日若要相负,你就伤我害我一人,不要动我师傅。”
她终还是信了。
从小到大,除了师傅和大师兄,其他人都对她心怀叵测,总想着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又或者直接想得到她整个人。
她巧言善辩,长袖善舞,语笑嫣然间,即使是王公贵族也轻易被她拒于千里之外,到头来,却推不开眼前这少年。只能叹一声,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
“我一生擅疑,可若是信了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花艳骨闭上眼睛,叹道,“我信你,你……不要负我。”
叮当一声,长剑落地,掠影将空出的双手抬起,环在花艳骨的背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