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打搅了,请问,这观内道长可在?”铁蛋走近扫地道人跟前,恭谨询问。
“你们可是想要找玄机道长?”那人一脸狐疑。观内仅存的道人都只是无家可归,仅在此自给自足混日子的。唯一真正修道主事的只有玄机道长。
紫苏未免枝节,将一头蓝发盘起,用布巾裹住。生怕如此冒昧而又怪异地找来,会被道人当作妖异抓起来。铁蛋回头望向紫苏,紫苏也不知道自己要找哪位道长,管它呢,先见了再说。
铁蛋谎称要找道长帮忙去家里做法事,那扫地道人一脸惊喜,脚步轻快在前带路,将二人引向一偏厢房。匾额上书:藏经阁。
扫地道人站在房外朗声通报:“道长,有两位少年找您!”然后向紫苏与铁蛋点头示意了下便走开了。
“师兄,我想一个人进去,可以吗?”紫苏解下头巾,特意散开一头蓝发,随着年龄的增长,个头不见高,头发却越来越蓝。铁蛋不明白紫苏为什么要这样,但他还是微笑地点了点头,转身坐在了一处回廊上。
紫苏推开门,发现这是处书房,但靠墙的书架上却空了一半,被一摞摞扎起的书籍,杂乱地堆放在桌上。在低头忙着理书的两个道人闻声转过头来。
“你是……你找谁?”
“请问哪位是玄机道长?”
“哦,贫道玄机。”其中一位盘髻长须的中年道人应声走过前来:“小姑娘,你是不是找不着出去了?你家大人呢?”
玄机走近紫苏时,凝眸一看,只见眼前这小姑娘,虽然脸庞稚嫩,神情却严肃凝重。语气成熟大方。遂摇手阻止欲前来带走她的另一道人。那道人看了一眼玄机,转身出去了。
“听闻道长神机妙算,可帮人释疑解惑,不知道长可愿帮助我?”
“我若真有如此神通,敝道也不至如此凋落了。”玄机微叹口气,转问:“请问姑娘有何疑难?”
“请问道长,这世间真有神佛,鬼怪吗?”
“原来这姑娘是被人当做妖怪,心里苦闷来求解脱了……”玄机心里暗道。他见紫苏的样子,直觉地以为是个侏儒,而且是个长着蓝发的怪异侏儒。遂弯下身子,尽量将眼睛与她平视。“传说不可尽信,但这世间有很多事物,看不见并不等于不存在,你信则有,不信则无。”
“从小,我做梦时便老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唤我,昨晚,我又听见那声音了,那声音引我一路走到了明道宫,而且我似乎还看见了道长您,但醒来我还在师傅家里。我也不敢确定梦里的道长是不是您。”
玄机沉吟着,盯着紫苏良久,发现她竟不似撒谎编故事。
“那声音是怎么叫你的?”
“一直重复叫我的名字,音调很飘忽,绵长,但是,又好像很有磁力,就像有根无形的绳子,牵着我,想要引我去到哪个方向的感觉……”
“就再没有别的了?”
紫苏皱着眉,努力地回想着:“对了,当我在梦里看到你时,你跟我说了句话:你首先要学会入定!”
“我跟你说的?入定?”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我只留下个模糊的印象,道长,你能教我入定吗?”
玄机面对这么个怪异的姑娘提出的这么个突兀的请求,竟然也有种做梦似虚幻的感觉。
“入定,是指清空思想,进入虚无的一种精神状态,需要机缘,也要看各人的慧根。姑娘,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呢?”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紫苏双眼迷蒙,盯着一个盲点,喃喃地自问。
“道长,我来这,就是为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你放心,我对你,对你们道观绝无害处。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被引来这里,为什么要入定,入定后会有什么结果?”
“可是小姑娘,你看我这……我正忙着呢……”玄机毕竟与紫苏素昧平生,岂能凭几句话就接受一个小女孩子的要求。
“道长,我看您这道观规模宏伟,历承皇恩,也曾名扬天下,香火鼎盛。您是看我年纪小还是觉得我没捐香火钱?”。
玄机不得不再度停下手中的活,认真打量着面前这位小姑娘:披散下来的蓝色长发,衬着似乎透明的皮肤。身上明显不相称的破旧衣服,也似借来穿的,袖管长了一大截,往上卷起厚厚几层。矮小的个子,稚嫩的脸蛋,却出口成章,语气认真,表情肃穆。玄机竟一时愣住,找不出什么词来反驳她。
“修道之人难道不应慈心以待?我所要的无非只是道长的几句话而已!”紫苏不到黄河心不死,央求不成,只好用激将法。
“前面我说过了入定需要慧根,我们修道之人尚要经三年五载才可平心静气。不是我不肯帮你,是你小小年纪无法理解其中奥秘……”。
“你都没试过,怎知我做不到?我随师傅学艺,没有积攒到钱财……但只要你教我入定,我便留在观内,随您使唤……哪怕三年五载,八年十载……”紫苏意志坚定,非得要弄清楚那个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声音究竟是何意思。
“既然如此,那姑娘请随我来……”玄机沉吟片刻,拿起桌上拂尘,带上书房门,引紫苏来到另一间耳室之内。
“这是我平日打坐的地方,你来试试看。”
紫苏环顾一周,室小只有十几平米,对门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太极图,图下一小供桌,玄机将桌上香炉点燃,示意紫苏坐在桌前蒲团上。
“姑娘深吸几口气,先将体内浊气吐净,最后吸口长气,尽量将气引往天灵盖,哦,就是你的头顶中间稍靠前的位置。你初时可能很难做到。你尽量吧,最主要是你要放下一切杂念,平心静气……”
紫苏依言照做,她闭着眼睛,很想梦中的那个声音再响起,告诉她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玄机在侧边另一蒲团坐下,能从呼吸中查觉那姑娘并未静心,起伏焦灼。
“你若无法做到静心,就无法入定——这样吧,你睁开眼睛,凝神看对面太极图……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大圆,被一分为二,一边黑,一边白,白中有黑点,黑中又有个白点。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好像……好像它会转动……”紫苏盯着太极图看良久,突然觉得那太极图真的在转动了,转着转着,那黑白色越来越模糊,混成了一片灰,成了一片混沌,眼睛也越来越沉,渐渐地,自然地闭了起来。
第一卷 初识世界 第四章 紫星族
冥冥中,紫苏穿过一团浓雾,突然发现已置身于一片汪洋中。无边无际的海水,没有波浪,只感觉到一种轻柔的浮力,有种全身轻盈,极舒服的感觉。
对面不远处,有几道柔和的紫光在慢慢游动,仔细一看,原来那紫光竟似一只硕大的水母身上的触须,那水母全身透明,若无那游弋摆动着的光须,根本看不出它的轮廓。
紫苏大骇:“这是哪,我怎么跑这来了……”
“孩子,别怕,是我……”那水母又游近了些,声音竟然跟梦里的呼唤一模一样!
紫苏挣扎着想后退,却发现在水里根本就用不上劲。但好在那水母也停住了,并未继续向前。
“你……你是谁……你是什么妖怪,怎么会说话?”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吗?
“很高兴你终于进入了第一阶段,让我来帮助你完成这个成长仪式。”
“我不要什么仪式,我只想知道我怎么回去……”虽然跟着李智走南闯北六七年,见识不少奇人佚事,但这完全出乎常理的环境还是让紫苏极度恐惧。
“孩子,我保证不会对你有任何伤害。因为你……还是让你先看一段影像吧……”
那紫水母慢慢地后退,突然它的身后出现了一只更加硕大的紫水母,触须上的紫光竟然像闪电一样耀眼,强烈,遥远就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它身上散出。两相衬托下,原来那只,一下小巧暗淡了许多。电水母一动不动地飘浮着,似乎在凝神聚集一种力量,突然从它的触须中透出另外一股柔和的光,随着光团的慢慢飘移,显现出来的似颗珍珠,不,更像颗传说中的夜明珠,闪闪发亮。
那只原来的暗水母也突然紫光爆射,喷出一股紫雾,化入海水中,仔细一看,竟是无数亿万只小蝌蚪,它们无序地四散游开,速度极快。那颗夜明珠却电光一闪冲向其中一只游速极快的蝌蚪,在紫苏看来似乎一口将它吞了,紫苏看不清夜明珠的动作,只见那光珠四处游动,一眨眼,光珠附近的蝌蚪就消失无踪了。
“它们这是在做什么?自相残杀吗?”
眼看一些小蝌蚪已游出老远,那只电水母的触须突然互相搅动起来,触须旁边的海水随着运动,慢慢地搅成了一个漩涡,那漩涡越来越大,紫苏看着看着,发现那漩涡竟极似一幅太极图!漩涡产生了一股极大的吸力,那些极力向四处游走的小蝌蚪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回,吸入了漩涡。随着小蝌蚪的消失,渐渐地,漩涡也慢慢平息下来。另一只小小水母出现在紫苏眼前,除了个头明显小很多倍外,触须也似乎只有电水母的一半。电水母用触须轻柔地卷起小水母,正欲游走,突然它停了下来。虽然紫苏看不懂它们到底在做什么,但她似乎能感觉到电水母与暗水母在交流。它们之间没有动作,没有语言。但暗水母果然动了。暗水母在前,电水母紧跟其后,向着海边游去。之所以知道那是海边方向,因为紫苏看到海底的沙砾越来越清楚,而且紫苏看见了一个人,越来越近后,能看清那是个正在游泳的女人,丰胸翘臀,长发及腰,两只修长的腿正轻快地划动,似乎并未感觉到两只水母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