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详的黑云在严宁庵上空组成了个雷阵,那时,整个院子里都在雷阵的笼罩范围,蛇身粗细的雷不断扭动着降下,但那成人手臂粗的巨雷就只追着孔雀劈。窦蓝被这么一打飞,自然是撞上了几道散雷,那真真是疼得让人骨头都软了。她一想着孔雀现在究竟是怎么个痛法,就觉得整个脑子都白了,也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帮上忙,一门心思只想着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他身边。
然后?然后她就晕死过去了。
清醒时的最后一个场景,是狐姑顶着一身焦毛儿,扛着直挺挺的桑子朝他们冲来。
“方才我与小寒说了一会儿。”窦蓝皱了皱眉,“他说最后一次见着九闻,是在雷劫那天前四五天,他大抵是又跑去苦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而狐姑——”
狐姑不见了。
要不是小寒紧接着掏出了一只火红火红的命珠出来,窦蓝差点儿直接冲出庵子去找狐狸。
“这是狐姑的命珠。”小寒道,“雷劫当日,它黯得就剩一丝光了。后来,那光点儿倒是愈发亮了起来——你瞧,只是也愈发小了。”
这意味着狐姑现下性命无忧,但距离严宁庵,距离他们,大概有个万八千里的距离。
泾州幅员广阔,这么没头没脑地找起来,能找着才是怪事儿。
“狐姑的命珠怎么在你那儿?”窦蓝戳戳小寒。看来狐姑与小寒的交情比她想象的要更深些?这样的话,小寒那儿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物什能够助她寻人——
小寒有些小心地瞥了窦蓝一眼:“嘛,我那什么,是去翻了庵里的大供奉屋子……就在庵主原先住的院子的地下。那儿原先有庵主的结界……”
小寒没将话说完,但窦蓝心知肚明他吞下的话是什么。
【现在孔雀不在了,所以,孔雀设下的结界也就消失了。】
那个骄傲的大妖怪是真的不在了……吧。她完全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血传契约了。
她总觉得是自己把什么事儿扭离了轨道——
她的额头上突然覆上一只干燥温暖的手。
窦蓝这才猛地回过神儿,想起自己来找老太妃的意图。她找出一只锦囊来,双手捧着递给老太妃:“您又救了我一命。”
老太妃疑惑地接过那锦囊,只听里头发出清脆的碎瓷碰撞声。老人家一下子反应过来,也不打开那锦囊,随手将它放去一边:“这护心镜放在我这儿就是个蒙尘的命数,如今它能有所用,是最好不过了。”
窦蓝还待说些什么,却被老太妃扶了起来,摁去了旁边的椅子里:“坐,我有话同你说。”
“虽说我曾允过你不再提那事儿,不过今天,老婆子得破这个约了。”老太妃肃着脸看着窦蓝,“你走罢,窦蓝。如今,走,对你而言是条最好的路——也是条唯一的路。”
这一次,窦蓝没有装作不经意地岔开话题,或是直接了断地回绝。
老太妃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这俩月,庵子里其实相当平静。帝都经此一乱,硕大的皇宫一个下人都无,明晃晃的皇榜贴得街角巷口全都是,招人的条款子写得可诱人喽。”
老太妃嘲讽一笑:“‘被凶暴的西北军全数屠干净了’?这就骗骗那些耳目不灵光的百姓们罢了。而此时,那些听到了些风声的大小官员们,有近半生出了惧意,递了请退还乡的折子。而更机灵些的,譬如裘家,早就包袱款款不知跑去哪儿了。”
“是以,现下的皇帝可是忙得不可开交,没什么空子来招惹这座传说中有凶灵庇佑的庵子。可待他稍稍缓过来,不说别的,一次大查,是绝对跑不了的。”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窦蓝接话道。
老太妃摇摇头:“窦蓝,你很不错,但终究还是不够周全。你觉得,皇帝若是来查办庵子,想要查出的是谁?是那二十四只随时可以种去墙角的蘑菇?是杨氏母子?还是我这个老太婆?”
“首先,他们抓不住蘑菇们。”老太妃一条一条与窦蓝分说着,“其次,杨氏——”
“阿光可是慕容临的亲侄子。”
窦蓝转了好几个圈儿,才反应过来,这“慕容临”,指的大概是那个法力高强的慕容仙师了。
阿光?!慕容仙师的侄子?!
“慕容临对他那弟媳和侄子,大抵是又感恩又记恨的罢。这又是段有说头的往事。”老太妃摇摇头,“你不必管那许多,你只要知道,不论怎样,阿光都是慕容家唯一的后人了。但凡阿光还在一天,慕容临就绝不会放任皇帝将严宁庵给推平了。”
“至于老婆子我,”老太妃嘲讽地哼了一声,“我那好儿子,还当真奈何不了!”
————————————
一个时辰后,窦蓝戴着斗笠,踏入了透着一股诡异繁忙的帝都。
——带着她所有的银钱和家当。
老太妃说得有理。
如今,她已经没了师父,再成日待在庵子里,对她自身而言并没有什么助益,反而得成天提防着皇帝的爪牙;而于严宁庵说来,窦蓝的存在,也成了最大的一个不安定因素。
窦家的鲜血还牢牢粘在她手上,分毫不曾洗去呢。她只思索了一刻,便告诉老太妃她决定北上走去回天阁,找她许久未曾谋面的弟弟去。
老太妃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你们姐弟俩都是出色的,平日里自个儿谨慎些,就不会闹出大错来。你们若是哪天在外头待腻了,不高兴了,就回来庵子里,兴许我这个老婆子还能给你们解解闷,撑撑腰。”
窦蓝是个绝不拖泥带水的性子。既然已经定了去意,纵然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舍,她也只是紧紧抱了抱老太妃,又跪下给老人家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就紧锣密鼓地收拾行李去了。
当真整理起来,她发觉自己也没什么东西好带。她用孔雀给她的小药篓子,就是竹节形状、动辄能装下一屋子草药的那个,将制香的器具都乒乒乓乓地装了进去,又从孔雀的酒窖里掏空了他藏了千百年的小金库——谁让她的半生积蓄都毁在那天雷之下了。
她兜兜转转买了些日常的物什后,谨慎地避进了一条小巷子,左拐右拐地绕去了那家售卖妖丹的小酒馆,将身上的所有金子银子大小银票全数扔了进去,换得了一兜子火系妖丹。
巧的很,这一次她随手推了一扇门进去,端坐在桌子上的还是那只铜青蛙——一如狐姑第一次带她来时那般。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九闻不见踪影,狐姑现下也不知身在何方,孔雀更是……生死未卜。
她不太乐意相信她那牛逼哄哄的妖怪师父就这么死了,死得连渣子都不剩。是,铁证如山,他们之间的血传都没了,可她还是不乐意相信。
坚持这种感觉是件很主观的事儿,就连天道也奈何不了她。想到这儿,她心情好了许多,戳戳铜青蛙的小耳朵,推开门出去了。
也不知道再次见到它又要过去多少年,那油亮亮胖乎乎的样子还挺招人想的——
“呱!!!!!!”
窦蓝一吓,心道莫非是那铜青蛙被她的拳拳思念之心感动着了,凭空生出了灵智感情来——
“呱呱呱呱!!!啊呱!”
窦蓝被这有些似是而非、又凄厉又难听的蛙叫声震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颤颤巍巍地顺着声源低头一看。
一只……嗯……
巨大,笨拙,灰扑扑,满脸凶神恶煞的小鸡仔,正双翅大大张开站立在她的脚边,肚子上还有一抹可疑的泥印子。
“啊……真是抱歉。”窦蓝两指飞快伸出,捏住那尖尖的嫩黄嘴儿,把大灰鸡整个儿拖到跟前来,很坦荡地忽视了那对愤怒煽动着的小翅膀,帮它捋了捋肚子,把那一块儿尘土给蹭干净。因为觉着手感不错,她又伸出两指夹了夹他软乎乎的肚子。
“你长这么大只,一定是掌勺厨子的心头宝吧。”窦蓝搓啰了鸡仔一把,把它整个儿抓起来:“乖,我送你回厨房。”
☆、43【二】灰鸡难养
【二】
窦蓝被暴起的灰鸡正正当当啄到了鼻子。
哟劲儿还不小——窦蓝蹭了蹭一定红了说不定还破了皮的鼻尖儿,报复地弹了弹那只毛茸茸的脑门儿,与气呼呼的一只鸡大眼瞪小眼。
“……吃一只荷叶鸡再启程好了。”窦蓝咕哝着,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去。
手中身量实在不小的灰毛团子又跟抽风了似的挣扎起来,一边发出刺儿的呱呱声,一边瞪着两只细巴巴的红腿儿踩着挠着窦蓝的手背。
窦蓝停下了,狐疑地捧起灰鸡上下打量了一番:“……听得懂?”
灰鸡的一团毛脸上写着愤愤二字:“呱!”
窦蓝想了想,试探道:“厨子,厨房,荷叶鸡?”
毛团子抡起一腿啪叽瞪在了窦蓝的鼻子尖儿。
“……”窦蓝忍住杀生的冲动,“那不送去厨房了?跟着我,嗯,吃香喝辣?”
窦蓝努力模仿着画本里头络腮胡强盗对娇俏小娘子说话的口吻。
只见那灰鸡咔哒了声嘴巴,似是很不屑地把头扭开了——倒是没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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