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猛地站了起来,推开房门,往院外出去,看向总院方向,却看见山下一列火光淅淅沥沥的,像蛇一样盘旋上山,流水脑袋轰地一声,拔腿就往总院跑。
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悠闲地说:“时至今日,要能做什么的话十个掌门早做了,你还能做什么?”
流水快跑到总院门前,山下的人已经走了上来,全是穿着盔举着火把的官兵,在黑夜里照得如恶鬼般可惧。她正想不管不顾地冲进院子,却愣了。
行兵队列前,立着一个白衣翩翩的人,气质出尘,与身后修罗般的官兵似乎格格不入。那人一挥手,身后的人便分为两列,伴随着整齐的步伐声,把总院包抄了起来。
身后跟着的人一把拎起流水,跃上最近的桃树——这是流水和寒蝉夏日最喜欢爬的树,香甜而柔软的桃肉,藏在毛茸茸的粉色皮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流水有些恍惚,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思绪窜来窜去,眼睛却死盯着那个白衣男子,一眨不眨。
抱着她的人动了动,戏谑地说:“原来如此……你们大掌门还想着让自己得意弟子下山去求救,没想到,以为养熟了一条狗,却没想到养的是只狼。”
流水不动,听见有人去报告白衣男子:“思玉大人,已经将溪山派全数包围,柴火已备齐。”
碧玉——或者该叫思玉了点了点头,说:“放火。”
旁边有个黑衣人却拉住转身就走的人,看向思玉,说:“大人,这样会不会不太保险?陛下说了,不要留一个活口……”
思玉看向他:“陛下也说了由我指挥。”顿了顿,思玉又解释道:“而且,贸然冲入才不保险,溪山派高手甚众,你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一会可以再清点,漏网之鱼再收拾也不迟。”
“呵呵,心够狠。”流水身后的人笑了笑,“思玉啊,怪不得……你可知道前朝将军思无邪?”
流水黯然不答,那人也不在意:“当年,前朝皇帝,思无邪,还有管易通,一起推翻了前前朝,打下了天下,国号“为”。可是,为君者岂容他人功高震主,在身边形成威胁?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前朝皇帝却听信谗言,先是诛了管易通九族,后来把思无邪一家一百三十六口人也全砍了。这般专横不得人心,自然是其兴也勃矣,其亡也忽矣。后来便被隆德帝推翻了,成了今日成国。只是在逼宫时,据说前朝皇帝,连同他的众影卫,不知所踪。为国就存在了短短十几年。”顿了顿,他又接着说:“至于双阙剑,为当年思无邪所持,后来据说落入了前朝皇帝手里。你说,你们的大掌门会是谁?”
前朝皇帝……双阙剑……思无邪,思玉……。流水心中有了底,只是她望着不远处那人,漫天火光为衬,映得人面桃花,甚是惑人,她的心却如坠冰窖。
“你为何救我?”流水哑着声,开口问道。
“因为你师父,当年救了我一命。上山前,他就知会过我,有朝一日,天地有变,就让我来保你一命。”
流水点点头,有点艰难地问:“那么,他呢?”他自己呢?还有行云,寒蝉,刘大妈,甚至于碧瑶……
“他么,他已多赚了十多年,也是时候还债了。其他人,人各有命,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流水想起师姐的话。她叫自己不要担心,她会陪着师父。
原来如此。她想起师姐给自己的那一味独活,性辛、苦,微温,祛风胜湿,散寒止痛。
他俩要自己,独活。孤孤单单的,但至少是活着。她恍惚间听到了总院里似乎有凄厉的惨叫声,她扭头,对身后的人说:“走,带我回屋子,我要拿东西。拿了东西,我马上走。”
那人没有犹豫,抱着流水飞跃而起,噌地一声,像野鸟冲入黑暗中。
而此时,立于军前,白衣胜雪的人,转了一下头,望着流水远去的方向,握了握手心的白绸荷包,柔软的布里像是装了数百颗针,刺得他手疼心疼。
流水回院子拿的东西,就是那小木盒。白檀木温润淡雅,她曾觉得这正是碧玉给她的感觉;如今她带着它,已不是少女的那些爱慕心思,生死之间,她只想到,师姐给她的东西——她相信,这一次,绝不是什么师姐不要的废品,而更可能是,留给她以后生活的所有依靠。
救人者武功雄厚,抱着流水,大气未喘,疾步如飞,下了山,便上了接应的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越走越远,流水回看了一眼,山顶烈焰冲天,照得旁边的山峰在夜色里都亮如白昼。这路实在坑坑洼洼,马车抖得人心慌,流水觉得眼眶里的水,都晃出来了。
流水打开小木盒,先是食谱,翻了翻,是些家常菜色,写得却是极其详细——适合流水,流水知道,如是给了本武功秘籍,流水肯定学不会,还会引来杀身之祸。镇纸表面似乎是木头的,流水用手扳了扳,很轻松的裂开了,里面是块黑乎乎的东西,流水摸了摸,掉下了一些灰,露出了金黄色的底——金子?十院排在溪山派末,月俸不多,师父师姐连同自己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留这么大一块金子,想必是变卖了师父师姐的藏品的。流水鼻子一酸,放下了金子,打开针线盒——确实是针和线,十枚针整齐地铺放在红布上,针尖上油亮亮的,红布放的东西在师姐那边代表剧毒,想来这针是淬了毒的厉害暗器了;而线亮白色,发出珍珠般的光芒,流水知道,这是师父的珍藏,水火不侵的冰蚕丝,烧一段化成灰,又能解百毒。而通体白玉发簪,上雕梅花,做工精致,花蕊处还恰好有一点红淡淡晕开,形似神更似。流水闻了闻,有丝幽香——便是凝霜寒玉了,凝神护体,可防邪魔入心。
流水叹了口气,把簪子往头上一插,拿起最后那只普普通通的独活。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师姐那满脸世事皆不留眼底的神色,随心所欲的样子,却把事情都给她安排好了,心心念念要她好好地活下去。
救人者见流水把东西都倒腾了一遍,这才开口,说:“啧,看完了?呐,要不要报仇?”
流水抬头,看向对坐人的脸。最为渗人的是那双狭长凤眼,明明风情无限,直勾勾地看着人,却又似什么都没有看,看得流水心慌;而其他五官却是细腻柔和的,透着万千风骨,却又锐利灵秀,带着居高临下的气息。他斜斜地坐着,歪歪扭扭却不显不端,慵懒却不觉无骨。说出的话语也轻飘飘的,似乎置身生死之外。
流水苦笑,摇头:“人贵自知。”
对坐人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好。”虽说石越救了自己一命,但他也只承诺救出他小徒弟,帮助复仇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流水放下手中木盒,抬起头,眼神却出人意料的镇定:“此行多谢壮士相助,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那人笑了,眼波流转:“在下溟蒙教陆远贺。”
陆远贺,所谓邪教溟蒙教右护法,只是流水常年在溪山上,走得最远不过溪山脚下的那片城镇,不知江湖腥风血雨,陆远贺此名让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闻风丧胆,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说:“在下原是溪山派十院二弟子流水,只是日后再无溪山派,我便改名田王一吧。”
陆远贺挑挑眉,问道:“田王一?此名字甚是奇怪,可是又何典故?”
“噢,我以前总是说,如果自己做不成什么事情,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叫田王一,这样就算倒过来的名字反正也一样。”流水笑了,又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悬着的脚甚至还晃了晃。陆远贺觉得有些被她的笑闪了眼,竟是呆了呆。
只是流水左手,紧紧地握着白檀木盒,指甲都已掐入木头里,手指发白,十指连心地疼。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凌云阁又开戏了咯……”此处是距离溪山有两十来天路程的遥远边陲小城镇廉城,是成国和襄国的边界城,商贩往来,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流水存了大隐隐于市的心思,却知道自己三脚猫的武功,只要被发现了就肯定会被抓住,所以不敢留在溪山附近;此处山高皇帝远,人流来往频繁,适合藏身。
自从那日逃下溪山,流水马不停蹄,一路往北,到了廉城。再往北是襄国地盘了,过境要通过官兵搜查,流水自是不敢继续前行。把金子偷偷炼成了小五块,又跟陆远贺换了些银锭和铜钱,随后盘下了一个破落客栈,也算有了落脚处。
后来又把客栈重新装潢,招了做事儿的人,又去要道宣传,找来戏班唱戏,还要巴结衙门的关系,诸如此类种种事情,弄得流水焦头烂额,辛苦不说还入不敷出;好在经过一年多的努力,凌云阁也算走上正轨,偶尔遇着喜庆日子,屋内客满在外面街上搭着桌子的时候也是有的。
流水很庆幸自己学了几道刘大娘的绝学,而且还有师姐给的食谱;南方菜系偏细腻,在这偏北城镇,使得凌云阁比其他饭店多了分独特的味儿。把几个掌厨的带上手后,流水也不用亲自动手了,只需管账即可,日子轻松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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