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笑了一把,见流水依旧精干,也放了心,安然去厨房端了些点心来,流水手挥了挥,说:“我近来不爱吃这些糯糯的东西了。我们挑个良辰吉日,把兰字雅间的桌子挖个洞,下面升个炉子,吃火锅。”
三人对望了几眼,对于流水突发奇想理解不能,安逸小心翼翼地道:“掌柜的,你看,我们楼里就数兰字雅间最风雅了,而且这季节,秋老虎还没过呢,闷热得很,你看……”
“我看什么看?”流水把糯米丸子塞进嘴里,“告诉你,不要嫌弃火锅是船江号子们吃的,上不得台面;大俗即大雅!大不了不叫火锅了,改个名,叫……就叫浴火重生吧,啊,反正火锅就红彤彤的。”
于是没几日,凌云阁就大张旗鼓地关了门,找了个木匠,把兰字雅间改成适合火锅的包厢,把墙上的山水画拿了下来,包厢里的床也拿了,只把桌子改大了,多拿了几个椅子,配上一口大铁锅,倒是围坐个十几人不成问题。流水心想着,如今溪山派虽是这般零散,但总有一天,或许是很久以后的那一天,大家都老了,事情都过去了,没人记得被灭门的溪山派,没人关心前朝遗孤,自己熟悉的那些人,还可以热热闹闹地,围在一块,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流水想着想着,就对此次兰字雅间的改造非常满意,大手一挥,让云然把原先一个秀才提的“兰”字门匾拿了下来,想了想,自己去笔墨轩买了只扫帚一般大小的毛笔,双手抱着,提了个“火”字。
云然帮忙扶着牌匾,看着壮志凌云的流水,默默感慨,啧啧,真是难得有人把一个简单至极的“火”字,写得龙飞凤舞,人鬼不识。
渐渐有了秋意,天也凉了些,转眼就是中秋。溪山上的中秋的夜晚,往往是各个院子都聚起来,听各个掌门讲讲话,其中,就数三掌门和四掌门话最多了……连着听了这两人的讲话,就会让流水昏昏欲睡,头顶的月亮明晃晃的,直到自己的师父十掌门要上去说两句时,师姐行云才会推推自己,提醒要散了,大伙一会要走了,别瞌睡得太明显。
所谓好玩,其实也没什么好玩。只是中秋佳节,管得不严,年轻的弟子能够得几壶桂花酒,围了几桌,各自做着爱好的事情——有的桌子是聊聊天,讲讲溪山派发展;有的桌子是吟吟诗,互相吹捧一番;有的桌都是女弟子,讲讲首饰女红;至于流水在的那一桌,总是噪音的来源:先多抢几壶别桌的酒,嚷嚷着划着酒令,喝得有点晕了后,开始拿着两个骰子,摇摇开赌。流水从来都是笑眯眯的赢的那一个——原因倒不是她赌术高超,而是她一向是开骰子的,嚷嚷着“买定离手”那个。无论谁赢,流水总能敲得一点“辛苦费”,稳赚不输。
想来也难得,流水自幼在山上长大,也没去过赌场,只是在溪山上偷见着其他院的几个师兄弟门玩了几次,便手到擒来地学着了。师父石越对她这方面领悟能力高超表示很无奈,“好的不上手,坏的倒学得快。”现在流水回头想想,其实也不尽然。自己只是对于传统的琴棋书画武不在行,其他的,比如易容,比如烧菜,自己倒是学得不错,也不算坏东西嘛,相反之下,实用着呢。
流水本来想在凌云阁的中秋,也来开一把赌。但安然安逸安适三人却不买账,安逸还鞠了一把不存在的泪,说道:“想当年,就是我父亲爱赌,才卖了我娘和我,我恨死赌场了,掌柜的,你怎可再提我的伤心事。”
真是一帮狡猾的不肯吃亏的守财奴。流水很不爽,连带着也不愿下楼招呼中秋节更多的客人,凌云阁的新戏班子越来越红火,中秋吸引了不少人。为了长久发展,流水还特地让安适去每桌送了盘油酥花生。流水私以为这是个顶顶不错的策略:油酥花生最适合下酒,送了花生,花不了多少本钱,却带动了酒的大卖。流水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又开心了起来,摇头晃脑的,应和着戏班的唱戏声,依依呀呀地唱着。
中秋的凌云阁有三人管着,流水便得了闲,当了自在的甩手老板。想了想,又出了门,去香粉娘的铺子晃了一圈;香粉娘不在,店小二欢快地招呼了流水,还特地拿出上好的胭脂水粉,询问“田掌柜”是否有了意中人。流水随口应了几声,拿了东西,打赏了小二几块铜板,又晃悠悠地回了凌云阁自己的房间。
流水躺在自己的床上,想了想,觉得有些无聊,又跳下床去,翻箱倒柜,翻出一件藕粉的裙子,换上。把扎着的头发放了下来,梳了个流云髻,抹上了香粉阁买来的胭脂水粉,对着铜镜照了照——哎呀,几日不见,自己真是越来越美了……
流水很得瑟,却不敢从正门走。正门还聚齐着许多宾客,从房间里出去,这么明亮的裙子,肯定会吸引众人的目光。
想了想,流水望了望窗口——流水自己的房间在一楼,翻出去是个小巷,平日没什么人会经过,只是路不平,都是些坑坑洼洼的泥土。
流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衣服,这鞋子,沾上泥就狼狈了。流水细想了一下,脱了鞋,揣在怀里,把裙子也挽了起来,光着脚,爬上了窗。
流水左右一看,却见陆远贺穿着深蓝色的华服,一身靠在墙上,显得体魄颀长,他笑得温润无害:“我刚在前门,问了安然,说你在睡觉——这么热闹的时候你怎么可能会睡觉?于是我便到这儿来等了你看我多了解你。”
“……”
流水二话不说,掉头往回准备跳回房间。
却突然感觉腰上被一挽,一股力气往后一拉,流水的身体顺势往后倒,倒进陆远贺的怀里,陆远贺笑出了声,还转过流水身体凑近闻了闻:“唔,这才叫暖玉温香抱满怀啊。”
流水心想着,不愧是风流浪子,调戏姑娘的水平一一流。所以倒也不气,只是抬头盯着他,笑笑:“好啦,多谢壮士搭救,放小女子下来呗。”
“哈,你现在还是那么爱称呼别人‘壮士’,”陆远贺左手把流水的鞋子勾在手里,手臂贴着流水的腿弯,右手环抱着流水肩背,“不是怕弄脏了鞋子么,我抱你走几步,地上干净点你再下来吧。”
流水虽是脸皮厚,但好歹也有点羞耻之心,这么晾着脚,风凉凉的吹着,也觉得有些不自在:“那你先让我穿上鞋子先。”
陆远贺看了看她,笑了笑,调整了一下抱姿,蹲□,让流水坐在自己大腿上,拿过鞋子给她仔细穿好。
流水穿了鞋,很欢快地任由陆远贺把她抱着,陆远贺走了一段后,流水又觉得不大满意了,一直扭头看着前路,脖子都要酸了,她敲了敲陆远贺的手臂:“我看前面好吃力,要不你背我吧,这样我就能看到前面了。”
陆远贺低头看了看她,说:“不好。我背上有伤。”
流水大惊:“真的假的?那你放我下……”
“假的。”陆远贺笑了笑,“背人多不好,说不准你背后捅我一刀……”
“切,”流水不屑,“我要捅你当面也捅!”
陆远贺笑,不说话,抬头看了看远处夜市的灯光,和更远的月;觉得心中满满的。是个圆满的中秋。
我不想背你,陆远贺想。虽然背着你,你可以看见前路,可是我却看不见你的脸。
廉城因为来往商贾居多,又是两国临界,住户往往是离乡打拼的,家乡远回不了的,中秋佳节便不是呆在家中,零落几个人反而寂寞,所以中秋的夜市跟元宵灯会一般,热闹非凡。
流水终归是贪玩心性,对于各种小玩意儿很感兴趣。没多久就买了零零碎碎许多东西,还吃了许多地方美食,吃着栗子饼,流水还喋喋不休地跟陆远贺说:“这个栗子饼啊,我以前在溪山上的时候,就数莫娘做得最好吃了。只是她去得早……不过也好,她一直喜欢大家欢欢喜喜在一起的,她喜欢的小孩那么多,现在我们都……”流水停顿了一下,突然想起,溪山派众人都还活着的事情,不知道陆远贺知不知道,也不知道陆远贺会不会跟溪山派灭门有关,便留了个心眼,转而说,“唉,你说变故怎么就来得那么快呢。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果早知道,至少来得及说点告别词是不是。”然后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远贺,心虚地笑。
陆远贺看着她,流水的身后灯光璀璨,映衬得她笑颜如花,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只随口应了句:“ 人生难测。”
流水点点头:“我现在都很害怕,安然安逸安适,会不会突然也离开呢……你的那个什么教又那么危险。不知道哪天……”想到那些可怕的事情,流水突然有点鼻酸,却又笑了,“呸,你当然会赢的啦。”
流水想着,又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突然不见了,他们会不会也,哪怕只是偶尔,想念自己呢。然后想着,有些懊悔,当年没有好好相交,后来没有好好说再见。
于是背了一大包东西的陆远贺跟着流水到了城外已经没了果子桃子林,找了棵歪脖子的树,在旁边挖洞。
陆远贺心中蒸腾起了一种“咦不是浏览夜市嘛不该喜气洋洋欢声笑语乐呵呵地挽着手逛嘛,不是该眼送秋波温柔款款月下定情嘛,怎么最后到了这黑不溜秋蚊子萦绕的地方来挖洞??”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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