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没有得到来自他的消息,她怎么会以为他就放弃了呢?他分明和前世一样,无所不用其极。一点也不难猜出,是他帮助净化了潘多拉,眼下她众叛亲离这一幕,与他分不开关系。
这个男人永远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强硬,霸道,惯于一意孤行。让他聆听你的需要是不可能的,他只会给你他想给你的。她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事实上,这次见到哈迪斯,她的确感觉到有些心虚。但这并不是因为与阿波罗的婚约。她是欠了对方许多,但感情上,根本不存在选择的问题。她的哥哥她无论何时都不可能放弃。
“我不会去。”阿尔回答他。这算是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跟我走。”哈迪斯只是冷冷的重复,释放的寒气使得阿尔犹如被扔进北极冰窟,唰地嘴唇冻得发白。冥王的威压还是第一次冲着她来。
阿波罗立刻站直搂住她,搭在她肩上的手臂令她感到温暖。
“阿尔忒弥斯。”哈迪斯发怒了。脚下的红毯上霎时间凝结白霜,以他为圆心往外的空气寸寸冻结,油亮的黑色长发无风自动,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比起旁人的怒容要更令人感到可怕。
阿波罗毫无所惧地和他正面对上,金色的光罩与白霜相撞,在空气中发出炸裂声。
突然,几乎微不可闻的破空声响起,紧接着迸出强烈金光,阿波罗竟然召唤出宝剑,嘭地像是斩断了什么东西,阿尔只觉得身上一痛,紧接着就被揽着腰,带去旁边。
阿波罗嘴角溢血,让阿尔眼眶一下子湿漉漉的。这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阿波罗受这么重的伤呢。而冥王也没有好到哪里,他后退了好几步,坚硬的花岗岩地板上竟然出现两道深痕。
从宙斯宝座背后的帷幕里跌出一个女神来,居然是命运女神里最年长的一位,负责死亡的阿特洛波斯。手臂被阿波罗的指尖抚过时,阿尔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和腰上多了数道划痕,像是灼热的铁丝急速划过一样,细而深,并没有流血,伤口呈灼伤的焦黑色。
“这是怎么回事?”转息之内发生骤变,连阿尔这个当事人也一脸茫然。
“命运纺线,”阿波罗咬着牙瞪着命运女神,意有所指地冲她背后的靠山说道:“你打算切断她的生命线,让她永坠地府?想都别想!就算是你,也别想操纵我和她的命运!”
他展臂紧紧揽住阿尔,满脸骄傲,冲哈迪斯一字一顿地清晰宣告:“我们缔结的是最古老神圣的契约,任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哈迪斯袍子下的手捏紧了紧,转身离去前,深深看了眼银发的月亮女神。掀动的薄唇让她读出一句话,她身体一僵,看着他迎面走来,错身而过的瞬间,薄荷的清凉气息缠绕上来。
正在她心神未定时,“斩断命运之弦,借力击退了哈迪斯……”
宙斯阴阳怪气地说:“阿波罗,我的儿子,你真是长大了,”瞥了眼撑着三叉戟勉强站立起来的波塞冬,“你既然还有力气帮他一起对付我们的哥哥,你最好即刻启程给我修城去。”
波塞冬咬了咬牙,满目忿然,总算没有吵起来,低着头看也没看殿上任何人一眼,一拐一瘸地迅速走掉了。宙斯看到阿尔搀扶下的阿波罗,越看越觉得不爽。他才几百岁,实力已经如此强劲,心性偏偏还极为坚韧,受到如此对待仍然不改其骄傲的秉性,实在令人忌惮到了骨子里。
“阿波罗,为了防止你不遵我的谕令,我要封印你的神格,免得你用神力偷懒。这样也能帮你快点完成城墙的建设。”虚伪至极的言语令阿尔气得额头青筋直爆,她哽咽着问道。
“父神!哥哥他究竟犯了什么错,才让你狠得下心把他贬成一个普通人?”
宙斯无视了她的提问,自顾自地说道:“为了你们好,阿尔,在城池完成之前,你不要去和他说话,引他分心。这百年里,你最好呆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不!这不可能!”阿尔尖叫起来:“请恕我无法同意!”
人有底线。她眼圈涨红,小脸卡白,嘴唇咬得无血色,脖子上青筋横陈地怒视着他,那副悲愤的模样令人见之心惊。热闹差不多看完了,神祗们一个个不请自退,赫拉也起身离去了。
大厅里只剩下宙斯与阿波罗兄妹对峙着。
一番讨价还价后,宙斯准许了阿尔不用在奥林帕斯禁足,但绝不能与阿波罗见面。
他也想通了,今天之后,她估计把整个奥林帕斯上下恨了个透。
把一个心存怨愤的月亮与智慧女神放在身边,他还真有点担心宝座不稳。不如让她离得远远的,有个变成凡人的阿波罗拖着她,她必然会日夜守护,也无暇再玩点什么花样出来。
他给阿波罗的前额打上五芒星的印记,封印了他的神格,留下这对兄妹独自话别。
“你都预料到了,对不对。”阿尔捧着阿波罗的脸,抬起的小脸上泪流滚滚。看着面如金箔般灰白,却仍对自己温和微笑的哥哥,她仿佛回到了噩梦般的前世。
“你掌握了预言的法则,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所以你早就把神力给了我,并且让我替你代管德尔斐。可是,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顿住了。早点说,又能如何?
他再一次神力尽失,又是因为自己。
“小宝贝,对不起,让你哭了。”
温暖的掌心摩挲着她的脸,他凝视着她,柔软的嘴唇满怀无限爱意地轻触她的额头。
“你记得,无论你在哪里,我总是与你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很肥美吧,哈哈~!争取本周内结文,然后明天开新文~!!mua! (*╯3╰)
☆70、第六十八章 赫拉克勒斯
头顶上的太阳对他施以永无止境的酷刑。他攀登在光秃秃的石头山上,晒得发烫的岩石让他结满茧的脚底板上布满燎起的血泡,粗粝的黄沙黏在他皮肤上结成厚壳。
赫拉克勒斯正在摘取金苹果的旅程中。数年来他四处漂泊,寻找线索,处处遇到阻碍。在帕萨利,他杀死了阿瑞斯的私生子库克诺斯,引来战神的追杀,被宙斯用雷电庇护才得以逃脱。
他穿过伊利里亚,跨过埃利达努斯河,在山林与水泽女神们的指点下找到前任海神涅柔斯,打败他之后继续往西,穿越利比亚与埃及,险些波塞冬之子波席列斯国王当成献祭给宙斯的祭品。他历经重重波折,途径三个大陆,这才进入高加索山脉。
长途跋涉令他疲惫饥渴。他是令宙斯骄傲的儿子,半人半神的英雄,机敏能干,力大无穷。从他在德尔斐接受神谕,决心完成篡夺他王位的兄弟交予他的十二项任务以来,从未有哪个任务像这个一样令他感到疲惫。他仰头喝干最后一滴被暴晒得温热的水,沮丧地捏紧干瘪的水囊。马匹早已累死了,他独自一人,食水都已耗尽,眼前的山脉仍然延绵不绝,仿佛无可征服。
又不知过了多久,面前出现岔道,左边一条蜿蜒向上,白皑皑的积雪覆盖路面,竟已到了雪山的分界。右边一条则是通往山麓,能看到翠绿的草地,与前方的树林。
赫拉克勒斯停顿了脚步。该选哪一条?寒风从左边的崎岖山路上吹过来,令他皮肤上起了战栗,半边身子处于严寒,半边酷暑,滋味难受之极。而真像是他幻想出来的天堂,为他提供荫凉,有水有食物。他想了想,仍然踏上了左边的路。
道路愈发狭窄,积雪路面格外难走,他饿了渴了就抓一把雪塞进嘴里,喉咙已经冻得麻木,他觉得浑身发烫,视力变得模糊,他越走越佝偻,终于扑进厚厚的雪里。
午时的太阳照在他身上,恍惚中,他感觉到自己被翻过来,一只温柔的手覆上他额头,高热立刻消退。他觉得舒服了不少,努力咽下滴进他嘴里的甘甜液体,睁开了眼睛。
银色的头发散发朦胧的光晕,她处在背光中,叫人看不清面容,但那窈窕的身姿,冷月般清辉的气息,让人觉得这是一名风华绝代的女神。赫拉克勒斯立刻咧嘴笑开了,有着如此独特气质的女神,奥林帕斯也只有那么一位。
“月亮之女神阿尔忒弥斯!”
洪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这期间人类重建城邦,由过去的部落制转型为更先进的君主制度,但人类国王多是诸神的血脉。神祗们隐去幕后,操纵王权更替,用这样的方式继续统治人界。
赫拉克勒斯的坎坷人生正是由于宙斯与赫拉的拉锯。宙斯属意他继任迈锡尼国王,而赫拉扶持他的兄弟欧律斯托斯,使了诡计将他挤下王座,变成不得不服从于对方的臣民。
因而他不得不完成对方无理的要求,从巨龙看守下果园里取得金苹果。一路上他闯了很多祸,赫拉一脉被他得罪得干干净净,却也得到了许多帮助,眼前的女神便是其中一位。
他知道对方与赫拉不合,相信她不会对自己不利。
“美丽的女神,自从我们在阿卡迪亚平原的伊斯特河边相遇之后,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位著名的英雄有着一头服帖的蜷曲卷发,额上扎着一根红绳,皮肤黝黑,眼睛圆而明亮,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显得十分粗豪爽朗。小伙子生性活泼,即使这样的境地下,碰上美丽的女神,仍然止不住嘴,和她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