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子目不斜视,盯着阮湄裳:“妖孽,你休要无中生有。”
阮湄裳手抚耳鬓,嫣然巧笑:“纵使我不说,眼下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其实,你心里也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吧?”
楚寒子眉尖耸动:“你之前说什么?”
阮湄裳刻意放缓语调,一字一句地逸出:“姐姐她,怀了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忽忽,预计还有1-2章就该完结啦>_<
73往痛
楚寒子脸上的那份淡泊悠静陡然消逝,随之布满了迷茫与难以置信。
阮湄裳见他终于松懈防备,左掌早已暗暗蕴集内力,此际举手爆出,待楚寒子省回神,躲闪却晚,胸前被击中,身体颤栗着传来剧痛。
“师父!”祈云修迅速从后扶稳他,忧急之情自不必说。
楚寒子手捂胸口,眉心纠紧一起,幸好有罡气护身,伤势尚不严重,支身而立,仍是一派渊停岳峙。
祈云修忽一转首,眸底仿佛冻结着三尺寒冰,正欲朝阮湄裳攻去,却被楚寒子及时拉住:“修儿,不要去。”
阮湄裳负手遥遥走来,眉色得意,神情更充满逼的威慑:“楚寒子,他的身份,想来一定与姐姐有关吧?”
“师父,她到底说什么?”祈云修听得如坠五里雾中,内心又感到隐隐不安,吞吞吐吐着,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想知道却又不敢问的话题,“……究竟是谁的孩子……”
阮湄裳唇含讥嘲,更是紧逼不舍地问:“楚寒子,为何不肯告诉他,他的生身父母究竟是谁?!”
楚寒子转过首,祈云修就像个充满迷惑不解的孩童,清澄似雪色琉璃的双眸中流露着焦急,渴望能从他口中寻求到一个答案。
对上那双眼睛,楚寒子竟有短瞬恍怔,继而被矛盾与复杂袭涌,迟迟不曾作答。
回想他们方才的对话,祈云修开始慢慢意识到:“难道,难道娘……真的是如她说的……”
阮湄裳口中所唤的“姐姐”,正是西月宫的前任宫主阮雪岚,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他……
楚寒子阖紧双目,及时掩住了快要泄露出来的情绪,因此那面容让看来,依然是平淡无波的,半晌,才睁开双眼,用一种很缓慢的声音告诉他:“修儿,她说的没有错,娘她……确实是西月宫。”
祈云修大脑“轰隆”一响,仿佛有千百辆战车从头顶沉重碾过!
他的母亲,居然真的是那个西月妖女阮雪岚?所以多年来,师父才对他的身世闭口不提,才始终不肯告诉他真相!
他如遭雷击,干干瞪着眼,胸膛起伏,呼吸都显困难,随即又扯着嗓子追问:“那爹呢?爹又是谁?”
“她临终前只告诉,爹姓祈,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楚寒子回答他,眼神却是注视着阮湄裳。
阮湄裳冷笑:“楚寒子,又何必自欺欺。”
楚寒子仅仅吐出几个字:“她从来没有告诉。”
阮湄裳鼻尖发出轻哼:“那是因为她知道,是江湖一代俊杰,是天之骄子,如果传出与邪教妖女有染,更诞下一个孩子,那只会让毁于一旦。况且,就算她说出真相,恐怕不会相信的吧?”
听到这里,楚寒子脸色骤变,削瘦的身形风中微微颤栗着。
阮湄裳讲道:“做过什么,自然心知肚明,姐姐把一切都告诉了,当年为斩灭妖道想要杀她,可惜始终没能下得了手,后来们山洞,因着一时的情迷意乱,便有了一夜温存……”
祈云修清容惨白,不敢置信地盯向楚寒子,而楚寒子既无反驳,也无怒色,许久,垂下眼帘淡淡道:“那是一生中,唯一犯下的大错。”
阮湄裳冷嗤:“认为是大错,但对于姐姐来说,不知道她有多高兴呢?后来师父发现她怀了的孩子,顿时大发雷霆,本可将她一掌劈死,但姐姐一直都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最后说只要她同意不要这个孩子,并且发誓与永不相见,这件事便既往不咎,她依然是师父的爱徒,怎奈姐姐爱至深,义无反顾想要生下这个孩子,师父将她禁足一个月后,见她意志坚定,毫无悔改之意,终是与她断绝师徒关系,驱逐出西月宫。”
阮湄裳道:“姐姐离开后,便再没有她的下落,直至经过一年,姐姐偷偷来找,告诉明日,她就要与决一死战了。”提此,她笑容倏变深诡,犹如淬了毒汁的花蕊,虽是妖媚惑,但也蕴含着致死地的毒,“楚寒子,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当夜她所喝的酒水中,其实早被暗中下了毒药,所以与那一战中,她将必死无疑!”
什么?!
得知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祈云修不禁失声喊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湄裳冷冷扫他一眼:“因为她是师父的爱徒,即使她离开西月宫,师父也依然对她念念不忘,只有她死,师父才会将毕生功力以及绝学全部传授给。”
祈云修只觉痛不可当,戟指指去:“原来是,是害死的娘!”
楚寒子落下句:“其实,她已经知道了。”那张隽雅好似无情无欲的容颜上,这一刻,终于浮现出一抹沉重的哀伤,“是亲眼目睹她倒自己身前,她告诉,有给她下了毒,但是她并不恨这个……临终前,她说自己为喜欢的男生下了一个孩子,求去艾源村找一户姓孟的家,替她抚养这个孩子。”
阮湄裳突然尖锐地笑了起来:“姐姐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明明是邪教中,却不肯滥杀无辜,永远那么纯善,明知最后要害的是,却依旧不会怨……真的,最讨厌这个样子了!”
随即她又洋洋得意道:“楚寒子,害死姐姐的虽然是,但世皆以为她是死的剑下,当年与她几次交锋,终于擒住她,使用一种独门点穴手法令她无法施展武功,希望她能改过自新,直至姐姐后来答应,才肯解开她的穴道,而这套解穴方法姐姐曾经教与给,不久之后,她又江湖上四处行恶,认为她妖心不死,禀性难移,后悔当时没能亲手杀死她,楚寒子,万万想不到吧,其实是冒充姐姐犯下重重罪迹,才引得们之间一直相互误会,哈哈哈,所以、所以她知道要杀她,最后才心甘情愿地选择死怀里……”
笑声逐渐猖狂,如刃如剑,直戳痛楚:“姐姐她对一片痴心,其他男子欲近她身根本就是妄想,因此又怎么可能生下别的孩子,楚寒子,这些年里,的心里也怀疑吧?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看着他的容貌生得一日日更似自己,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自己,的心里也一定迷惑矛盾吧?楚寒子,到底是不愿承认,还是不敢承认?现为什么不敢大声告诉他,才是他亲生的爹——”
这一句炸响耳际,只觉五雷轰顶也不为过。
祈云修呆立当场,涣散的瞳孔经过几瞬后又重新凝聚,视线像被绳线牵引着,一点点移到楚寒子脸上——
那个自小跟随身边的。
那个教养了他二十年的恩师。
那个一直被自己视为最亲的。
其实、其实是他的生身父亲?
“这……这是真的吗?”他瞪大眼睛,身体处于一种极度震撼中,仿佛玉质的瓷器就快破碎。
楚寒子脸色苍白,却是如木雕,好似经历过一场大病后的平静,当他转过头,接触上祈云修的目光,双目陡然闪过一缕似喜还悲的眼波。
原来,他真的是自己的儿子,真的是岚岚与自己的孩子。
多年来,他面对着那张愈发似自己年轻时的脸容,心头晃过无数次的疑问,泛过无数次的迷惑,可又告诉自己,这不会是真的。或许,一切皆如阮湄裳所说,他是不敢承认吧,不敢面对祈云修,不敢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才会与这个孩子永远保持着生疏冷淡,甚至不敢他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关怀之情。
然而现得知真相,却仿佛放下背负了二十年的沉重包袱,内心得到的反而是轻松与释怀。
“修儿……”楚寒子淡淡唤他。
祈云修一颤,竟从那眼神中读到了自己从未看到过的慈爱与悲痛,一时内心如经烙铁滚烫,既痛且热,酸涩凄怆,激动得久久不能平复,他呆呆张口,可惜又不知该从何作答。
就祈云修失去防备时,阮湄裳右手飞甩黑绢,蛇一样缠住他的腰身,拉近跟前,他胸前拍去一掌!
“修儿——”楚寒子一声疾吼。
阮湄裳冷笑,松开黑绢,祈云修的身子被甩半空,楚寒子迅速提纵轻功,将对方紧紧接怀中,当发觉他身子冷得像一团冰,面色惊-变。
阮湄裳哈哈大笑:“楚寒子,应该知道们西月‘百毒寒掌’的厉害吧,若不半个时辰内把寒毒之气吸出他体内,他的五脏六腑将很快冻结,气断亡!”
楚寒子二话不说,让祈云修盘膝而坐,自己也保持同样的姿势坐下来,面对面,与他两掌相抵,运送内力。
阮湄裳察觉他的用意,笑得阴冷狠毒:“一旦中了寒毒之气,是无法将它彻底清除的,楚寒子,不惜消耗自身内力,把毒气引入自己体内,的下场,便只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