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唐小棠更惊讶了,“陛下指的是帝喾?”
所有士兵都低下头擦眼泪,不回答,朱槿失去耐心了,怒喝一声:“哭够了没有!还是男人不是了,都歇了!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你们倒进河里的那四具尸体都是谁?”
络腮胡的队长最先止住眼泪,一边擦脸一边问:“你们是什么人?”
唐小棠还没发话,朱槿就抢着回答:“我们是大泽少昊大人派来的使节,你们有什么冤屈苦楚,尽可以说出来,少昊大人自会为你们做主。”
那群人一听,个个面露喜色:“真的吗?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朱槿抄着胳膊阴沉沉地看着他们,络腮胡马上喝止了其他人的欢呼,试探地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大雨滂沱的,站在河边确实不适合长谈,朱槿也就点头答应了,络腮胡马上到前面带路,领着所有人到城里一处茶楼坐下。
“这要从何说起呢?就从一百多年前的青龙政变开始说吧。”
络腮胡殷勤地给朱槿和唐小棠满上热茶,然后舔了舔嘴皮,说起了故事:“帝喾大人统治朝云之国已经有四千年了,咱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都知道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所做的一切,也无不是为了百姓好。可是啊,要想大部分人过得好,那就得牺牲少部分人不是?帝喾大人一直在穷人和富人之间周旋,到最近一千多年他和达官贵人、富贾巨商们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终于在我爷爷也还小的时候,朝云之国发生了青龙政变。”
“我小时候听爷爷说,帝喾大人突然决定推行新政,禁止民间放高利贷,禁止私售盐铁,禁止卖儿鬻女,咱们平头老百姓听了当然是大声呼好,可那些有钱人却极力反对,他们集结起来扼断了商路,逼帝喾大人废除新政,帝喾大人无奈之下只得暂时妥协,谁知紧接着朝云之国发生了千年不遇的洪灾。”
“那些地主富商在新政中吃了亏,一看发财的机会来了,个个都像红了眼一样疯狂敛财,一斗大米足足买到五钱银子!除此之外他们还大放高利贷,逼穷人还不出来就拿妻子女儿来抵债,大水退去后,朝云之国死了近一半的人,淹死的只占两成,其余的都是饿死的!”
“帝喾大人为恢复民生决定再开新政,可是一场大灾过去国库里已经拿不出钱粮实行新政,富人们不再支持帝喾大人,个个关起门来哭穷,穷人们看不到希望,以为这一次的新政也不过是个幌子,于是纷纷举起反旗,要推翻帝喾大人的统治。”
唐小棠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惊讶起来:“他们怎么能这样啊,帝喾大人努力了几千年,就因为一次失败,你们就全都背弃了他,这算什么!?”
另外一名士兵苦笑道:“姑娘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告诉你吧,不是我们的祖辈忘恩负义,而是当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不造反就只有饿死的时候,什么仁义道德礼法,全都不值钱了。”
唐小棠心中仍是忿忿不平,朱槿道:“百姓也有百姓的苦,你别打岔,听他们继续说。”
那络腮胡于是又说:“帝喾大人为平息叛乱,亲自到王都富商家借粮,连连遭拒,最后一怒之下,血洗王都,把所有不愿意借粮的富商全都杀了。”
“活该!”唐小棠呸地骂了一声。
络腮胡笑了:“姑娘真是直肠子,不错,那些富商一死,的确大快人心,帝喾大人没收了他们的家产,分发给百姓,很快就平息了叛乱,各地的富商畏惧他手中的利剑,也只得压下心中不满,乖乖交出手中的钱粮。可是帝喾大人此番作为,却大违天和,那些死于他剑下的富人之后怀恨在心,不断收买刺客入宫行刺,朝中的武将都因害怕将来也成为刀下鬼而辞官离去,帝喾大人身边只有像我们这样普普通通的士兵,差不多每天都要遭遇此刻袭击,若换成普通人,只怕早已死在刺客手下。”
“自打那以来,帝喾大人脸上就再也没有了笑容。”
朱槿咂了下嘴,说:“你说了这半天,还是没告诉我们你们倒进流沙河里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络腮胡沉默了一下,一旁的一名士兵小声说:“那是被陛下……咬死的宫女。”
二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唐小棠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咬死的?不是杀死的、赐死的、误伤死的,是咬死的?”
络腮胡叹气点头:“我们也知道这话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实不相瞒,我们几个都是今日在宫里当差的侍卫,路过花园时不慎亲眼目睹了帝喾大人咬死贴身宫女的画面,虽然已经发了毒誓绝不告诉其他人,但联想到这些年来宫中侍卫接连失踪,也知道自己不能幸免,才想要以死来保护家人。”
他这么一说唐小棠反而觉得更奇怪了:“帝喾他是人又不是野兽,怎么会把人咬死呢?如果他走火入魔狂性大发,你们又怎么能毫发无伤地逃出来?”
那年纪最小的士兵道:“陛下没有走火入魔,他很清醒,就因为他是清醒的,才更可怕。”
朱槿反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清醒的?”
那士兵答道:“陛下看见我们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就把手里的尸体放开了,跟没事儿人似的吩咐我们把尸体处理了,也没有警告或者威胁我们不许说出去,要不是我们亲眼目睹他咬着宫女的脖子,根本不会相信人是他杀的。”
朱槿默默点了点头,唐小棠碰碰他胳膊:“老师你怎么看,帝喾大人到底是疯了,还是清醒的?”
“疯子有时候往往是最清醒的人,”朱槿淡定地回了一句,然后放下茶碗起身,“走,我们去见帝喾。”
204、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帝喾看起来完全是个正常人。
他是少昊的孙子,相貌上却比少昊看起来阳刚得多,头发像涂了油一样又黑又亮,肩平如端水,背直如靠山,五官也无一不透露出一股正直之气,完全看不出是个“吃人魔”。
朱槿是见过帝喾的,再见自然也不会拘束,甩着手就上前打招呼:“哟,高辛,还在看奏折呢,怎么每次来你都在看奏折,小心过劳死,就像冰夷那样。”
唐小棠注意到朱槿对着帝喾直呼其名,想必同此人的关系比少昊、颛顼要好,不免觉得奇怪——朱槿的朋友不都是酒友吗?帝喾这么兢兢业业的一个人,会隔三差五跟他们出去喝酒?
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帝喾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至极地说:“我和你有熟到这程度吗?”
“我和你不熟但和少昊熟啊,”朱槿厚颜无耻地占人家便宜,“身为长辈,对你直呼其名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吧。”
提到少昊的名字果然成功令帝喾手中的毛笔停顿了下来,他想了想,又似乎只是呆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笔,从坐席上起来:“你们随我来罢。”
咦?这前一句话和后一句话之间的跨越度也太大了吧,中间没有点接续词什么的吗?唐小棠诧异着,见朱槿已经大步跟上,连忙也小跑着去追。
帝喾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径直带着他们穿过长廊,唐小棠一路东张西望,见宫中的御花园一片萧条破败,像是许多年没人打整了,花坛里连枯枝都见不到,大雨冲刷着泥土,汪起一滩滩红色的水,血一般,更添几分凄清森冷的味道。
“到了。”长廊尽头是一扇门,连个把守的人也没有,帝喾从腰间取了钥匙,捅进锈迹斑斑的锁眼里,撬了几下没打开,索性握着那锁用力一拽,喀嚓一声,合拢的门板中间破了个大窟窿,唐小棠不寒而栗,帝喾随手扔了变形的铜锁,推开门:“请进。”
看到他这样暴力开锁,连朱槿也有点不淡定了,手指在那生生被掰烂的门板边缘摸了摸,问道:“你自己也很久没来这里了吧,这是什么地方?”
帝喾并不回答,只是说:“少昊大人派你来,怎会不告诉你目的何在,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问。”
“错,不是少昊派我来的,而是伏羲——他托我来问你一句话。”朱槿却道。
帝喾微微眯起了眼,看了看他,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唐小棠。“崆峒印?原来如此……”帝喾冷漠的脸上总算是稍微有了那么一丝笑意,“陛下让你问什么,问吧。”
从刚才在河边遇到络腮胡他们起,朱槿的出牌规律就一直不在唐小棠的理解范畴内,一会儿打着少昊的名义,一会儿又搬出伏羲,说来说去又好像什么也没说,但帝喾反倒像是懂了一样,也不揭破,和他你来我往地打起了哑谜。
虽然很想发问,但这时候绝不能露怯,于是唐小棠也只好装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安静地做陪衬。
“伏羲让我问你,你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是哪一件?”
有句古话说得好,有钱买不到后悔药,每个人一生总难免会有那么几件追悔莫及的事,如果当初我怎样就好了,如果当初有什么的话,每当这么想想,总恨不得有时光倒流之术,这一点,经过了须女的事以后,唐小棠可谓深有体会。
然而帝喾笑过以后,又板着一张冰块脸,冷冷淡淡地说:“大丈夫立于世,行得正,坐得直,无怨无悔,辛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事。”
朱槿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样,不紧不慢地又问:“那我换一个问法,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你觉得哪一件事你还可以处理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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