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明珠 (碧罗)

　　“先叫池瑞过来一下。”
　　素寒应声匆匆而去。
　　趁着这空挡，沈青钰迅速打了盆清水，找了块布巾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换了新的床单，将旧的丢进盆里，重新打水，沾了些皂角洗干净，晾在院子里。
　　为了安危起见，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等池瑞跟着素寒匆匆赶过来时，她已经端端正正坐在桌子边吃糕点，喝茶。除了脸色仍旧有些苍白，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慌乱。
　　沈青钰放下茶盏，望着池瑞：“你会把脉吗？”
　　“会一点。”
　　“那不妨给我看看。”
　　过了片刻，把完脉，池瑞有些吃惊：“小姐，你不舒服吗？”
　　沈青钰不动声色地道：“估计是从五毒雀池里带出来的余毒还没有除干净，又有发作的迹象。你这几日再多炼一些祛毒的丹丸给我。”
　　池瑞呐呐道：“药引用完了。”
　　“用完了你再去采啊！”素寒插了句嘴，瞪了他一眼，“没看到小姐急着要吗？”
　　“那我就再跑一趟赤磷山。”池瑞抬步欲走。
　　“慢着。”沈青钰唤住他，“你路上小心点，我怕那个想猎捕吉良马的什么庄主可能会回来找麻烦。”
　　池瑞嗯了声，稳步离开。
　　沈青钰又对素寒道：“你知道这宅子里可有什么古籍秘典？”
　　“有的，小姐想看哪方面的？”素寒对这方面倒是比池瑞熟悉。相传这宅院是从沈家先祖辈遗留下来的，也曾是沈家一位远字辈家主的清修之地，后来许是发现了更好的灵脉，就弃而不用了。先祖、及那位家主都是有心人，自己用过的古籍都留了下来，还将一些修炼心得记在绢帛上。刚进拂云谷不到三个月，她就把这三进宅院写有文字的简牍、帛书搜罗了一遍，闲来无事就翻翻，既长知识，又能打发些时间。
　　“有没有关于灵根和五行之力方面的古籍？”
　　“小姐你跟我来。”
　　沈青钰跟着素寒进了第三进院子的一间空置的厢房。久无人居住，桌椅上难免落了灰，但地面还算干净，估计是素寒隔一段时间过来打扫的。
　　房间里堆放着几只木箱，素寒走到其中一个箱子跟前，吹开上面薄薄的一层灰，打开箱子，翻检了一阵，挑出了一些简牍，几卷帛书一股脑放在桌上。
　　“都在这里了。”素寒挑拣完了，找了块抹布将四周的桌椅擦了擦。
　　沈青钰大略扫了一眼那些古籍，心里有了个数，便对素寒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呆着就好。”见素寒离去，沈青钰便一门心思将简牍、帛书认真翻看了一遍。不料，全都是些枯燥的介绍，对她心中的问题全无帮助。
　　她走到那堆箱子跟前，一个个打开查看了一下，几乎快要绝望时，忽然看到箱底压着一卷帛书，那帛书上用了一种特殊的字体写就，显得分外惹眼。
　　仔细辨认了下，沈青钰发现这字体不过是比平常使用的字体显得潦草些，一个个看下来，倒也能明白写得是什么。然而，读着读着，她的脸色渐渐发白，身子甚至有些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第十四章 附身之毒

　　那帛书是沈家一位筑基期大圆满的先祖生前留下来的。
　　这位先祖是水、火双灵根，一直主修水系功法，但在修炼过程中，发现修为每提升一个等阶，体内的五行之火竟也跟着大幅度增长，几乎与水之元气不分上下，水火互克，导致其耗费大量时间，想方设法平衡这两种元气，最高也只冲到筑基期大圆满就止步不前了。
　　在最后一次闭关冲击结丹期时，先祖服用了压制内火、突破瓶颈的丹丸，不料却走火入魔，不但没有冲击成功，修为反倒降回了筑基中期。
　　先祖不甘就这样放弃，出关后又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修炼，并大量搜寻灵丹，试图通过灵丹来突破结丹瓶颈，然而第二次仍然失败。
　　筑基期最多三百年寿命，眼看寿数到了，这位先祖自知结丹无望，临去前写下这封帛书，通篇回忆感慨居多，字迹有如当时悲怆、纷杂的心境，大约并不是想以此告诫后人什么，不过是为了打发最后那段时间的一种发泄和自我安慰。
　　沈青钰将这位先祖的经历与自己对比，发现在其修炼过程中遭到那内火反噬的情形，与自己几乎没什么分别。
　　唯一不同的是，先祖是水火双灵根，而她则是单系冰灵根。
　　她心中立刻便有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结论：重生的这具身体里多了内火，这内火并非自身灵根属性，而是寄居在身体里的“异物”，比如是一种毒。
　　从踏出五毒雀池以来，她就不曾断过祛毒的丹丸，可每回施法动用灵力后，往往支撑不了多久，就会产生相同的反应。
　　她原以为是余毒未除尽的缘故，此时与方才的结论一联系，整个人顿时有种如坠冰窟的挫败感。
　　为了验证结论是否属实，沈青钰回到房间后，立刻重新回到打坐状态。
　　提前吞服下分量超过平日两倍的祛毒丹丸，调息了片刻，她缓缓吸了口气，便重复炼气的步骤。
　　这一次，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她控制住没有让相同的情况再度发生，但显然，事实已经斩钉截铁地摆在了她的面前：她体内带有火毒，而且极为顽固。
　　继续修仙，意味着极有可能走上那位先祖的老路，倘若一步不慎，结局可能还不如他；但若要她就此放弃，那无疑违逆了她的心愿。
　　重生本就是命运对她莫大的眷顾，此时，自己不过是被宣判“不适合修仙”而已，倘若因此就概叹命运不公或者自怨自艾，那不是她的性格。
　　只要还有那么一丝希望，她就一定会抓住，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
　　那么，目前唯有先考虑炼丹，炼制更有效的祛火毒的丹丸，方有可能提升修为。
　　沈青钰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脑子里开始盘算着辅修炼丹术的事。
　　三天后，当池瑞从赤磷山采完药草回来时，一进炼丹房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待看清丹炉旁的人时，不禁十分惊讶：“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想帮你炼丹。”沈青钰拿汗巾擦了擦额头，见池瑞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些奇怪，“从这里去赤磷山，不过一日多的路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弄成这幅模样。”
　　池瑞苦笑了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布囊，将布囊里的药引装在专用的药罐里，然后吁了口气：“希望这些药引，可以让小姐体内的余毒除干净。”眼里流露出一些希冀的光芒。
　　“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沈青钰暗暗记下池瑞待自己的这份真心，决定日后以行动表示感激。为免多生事端，自己天生带火毒的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见池瑞一回来便开始忙碌，沈青钰又主动道：“你出去了三日，需要休息。我目下也没什么事，这里我看着就好。”
　　池瑞“嗯”了声，交代了炼制祛毒丹丸要注意的事项，刚踏出炼丹房，忽地又撤回来道：“小姐，有个事。”沈青钰全副心思转到了炼丹上，淡淡唔了声。
　　“有个自称叶星辰的人，一直住在谷外不走。”池瑞犹豫了下，似乎在思考该如何措辞。
　　“他又做什么了？”
　　“我出谷的时候，他拦着我一直问东问西。”
　　“那你都回答了吗？”沈青钰顿感不悦，这无赖怎的如此厚脸皮。自己都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为何还不肯放弃。
　　“我急着去赤磷山，自然不愿多说。可——”池瑞无辜地道，“这人见我不肯说，就使了个阵法，将我困在了阵中，非逼着我开口。”见沈青钰脸色发白，又补了句，“不过小姐放心，我只说了小姐的名姓和平日的喜好习惯，别的什么都没说。我见他对小姐如此关心，便说小姐急需吃药，不能耽误时间。那人这才放了我从阵中出来。”
　　“以后不必理会他。”沈青钰叮嘱了一句，便埋头继续自己手中的事。
　　对这位完全陌生的叶星辰，她倒想看看，他来拂云谷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恐怕绝不是寻找那位“明珠”这么简单。不过，眼下看不出他有什么恶意，也便由他去了。日后若两人有交集再做打算不迟。
　　沈青钰坐在丹炉面前翻看着池瑞收集的一些丹方，许是炉中火焰的光芒太亮，看了两三个时辰，眼睛就开始疼痛难忍。
　　她试着离开丹炉一点距离，立刻感觉到鼻腔里充溢着淡淡刺鼻的气味。
　　池瑞说这一炉炼的便是那普通的祛毒丹。
　　方才她查看了丹方，发现里面写着一味“鸩石”，注解说此金石药含有剧毒，想必这是按照“以毒攻毒”的方法配的。
　　那刺鼻的气味估计来自于炼丹过程中产生的毒素。
　　对了，以毒攻毒。
　　沈青钰反复琢磨着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并试着理清一个头绪，无奈还是有些混乱。见炼丹房右侧的耳房里摆着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些简牍，沈青钰走过去将那些详细描述了炼丹过程的文字记录细细看了一遍。
　　整个过程几乎是一气呵成，看完的那一刻，沈青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终于知道自己想找的是什么了。脸上立刻露出了几分狂喜之色，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继而又换上了冷静自持，因为她知道，目下还不能高兴得太早，毕竟自己所推测的，或多或少会与实际验证的结果有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