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绻残云 (秝子)


  耳闻飒飒风声,两人静默不语,桔云可以感觉到身后人那强而有力的心律正逐渐加快,好似这点会感染一般,连桔云的心跳也不禁越发增速。
  “放、放手。”
  “告诉我,你是否不希望残天死去?”
  桔云吞咽了一口唾沫,咬着唇瓣的贝齿隐隐颤动,沉默好半晌才道:“他……他现在的表现已不同过往,我觉得可以再给他机会的。”语毕,他又挣扎起来,可夜冥兀是不松双臂。
  “机会?我在魔界蛰伏了三万多年,又有谁给我选择的机会?”夜冥双手隐隐颤抖,自他的语调可知他心中的悲伤,如此沉窒好半晌,才闻夜冥幽幽长叹,喃道:“而你……又曾给我机会弥补?”
  “夜冥。”桔云用力甩开他的桎梏,转过身面对他,见他眼底蕴着泪光,桔云心湖便是一颤,此刻氛围又陷胶着,两人相视无语,捺了好半天,夜冥才转首看向他方,嗓音轻柔,却略略颤抖地问道:“所以你的决定?”
  “真有必要杀死残天么?如果就像现在这样,魔界不再攻打其他……”桔云语未尽,就让夜冥截了去:“现在五界早已不平衡,魔界好战侵略了绝大部分的世界,残天不能不死。”
  “那让残天释放那些遭魔界占据的世界呢?”桔云也急了,总以为酒后的自己,面对任何事情都能沉稳,谁知如今竟因残天的关系,挑起了慌乱无措的心。
  “此事比起摧毁母心脏来得不可能。”
  “我……会想办法的。”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夜冥苦涩摇头,深深凝看桔云那纷杂的神情,陡然一笑,那笑苦意十足。“没想到残天六十年的这一招,对你竟这么有效。”
  “没有!”桔云猛烈摇头,手指下意识握紧,急忙解释:“我只是……只是见他这二十几年来都待我这么好,我总不忍见他死去,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达到双赢的局面。”桔云双眉因忧而垂,竟有几分惹人怜爱的愁意,让夜冥见了也是不舍。
  “好吧,这件事我也不请你帮忙了,这段时间他待你着实体贴,我也不希望你因此而生烦恼心,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听你所言,你还是想要毁灭母心脏么?”忍不住,桔云上前攥住了他的衣袂。
  “为了这件事我已蛰伏魔界三万多年,你说我还有回头路么?”夜冥的嗓音有些干涩,他往后一退,悄悄地抽回衣袂,殊不知此刻他的心头正在淌血,那样的心痛是难以形容的。
  “我……”桔云明白他的苦,只是如今意见分歧,却又没有更佳的办法,他也只能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去。
  望着桔云的背影,夜冥窒息的心十分闷痛,再也伪装不了心痛,阖上眼,让蕴于眼眶中的泪水眨落。
  他明白桔云的心,毕竟残天对他的体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是他一直以来的恐惧,就怕是成真了,老天啊……千万别让桔云爱上残天。
  这几年和残天的相处,让桔云那颗怀恨的心也渐渐融化,他不知道自己对残天的感觉是什么,可心中的阴影仍存,外加残天妃子众多,身分又与自己相差甚大,所以他明白自己是不可能会接受残天的追求,六十年只是一种延缓的方法,他不觉得残天能忍到那个时候。
  或许过去要他亲手杀死残天,他是愿意的,甚至是乐意,可是现在……他竟下不了手,甚至希望夜冥别去寻找母心脏,这样的念头让他感到恐惧、害怕,他恐惧自己一直认为控制得当的心,已悄悄地让残天入住了;他害怕残天对他的好是个假象,受过伤害后,对情感方面他如惊弓之鸟,他不敢去接受,不再去面对,却也舍不得放下。
  是否因为有个愿意疼惜他的人在身旁,纵使知道不可能长久这样下去,他也舍不得脱离这样的关系,才会造就如今的局面,能拖便拖,能延便延,而他和桔梗说好的计划时机,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
  不对!
  桔云猛然自这样的念头抽离,他心中骇然万分,惊讶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瞬而感到恐惧,他莫不是和残天相处太久,对于这样的环境也感到安然了?不,不能这样……不该这样才是。
  桔云心下凛然,不知自己何时竟已卸下了半面心防,危险!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他如此提醒自己,后而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渐渐安抚自己躁动的心,待半晌,他才恢复那一贯冷静的神态,身姿挺立,举步朝议事厅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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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郁的花香拂扰四周,是百花参杂晨风的淡甜水气,如亲吻一般,啄着桔云的脸畔,沾覆至他卷长的睫扉上,成了细碎的小水珠,白白点点。
  桔云轻拈一朵浅蓝色的花瓣,以指腹细细摩娑,待汁 液自指上化开,他才将指凑近鼻端,深嗅。
  “晨间的醒神花,比起薄荷叶更加沁香、醒脑。”桔云唇角上扬,带笑赞叹。
  “今日不是不用开会?怎这么早起?”残天学他将醒神花瓣揉碎,以鼻深吸几下。“真香……”
  “你不也是不用外出,怎这么早起?”桔云拨开指上的碎花瓣,眉眼成弯带柔,直瞅着一脸未睡饱,神态有几丝走神的残天。
  残天以手揉了揉眼,放下后冲着桔云一笑。“你该知道,你醒了吾怎睡得着。”
  “说得真暧昧,不晓得的人会以为我俩同床共眠。”桔云唇角浅扬,撇开视线不看那会令他莫名心动的脸孔,低下头将垂落在额前的细发丝撩至耳后,弯身再看花圃里其他含珠绽放的花朵。
  “就算无同床共眠,也有同寝共眠。”残天凝视着桔云,那双俊魅的眸子载着柔光,他知道桔云一开始对他并无丝毫好感,可这二十多年来的相处,他确实感受到桔云那颗心已有逐渐软化的趋势了。
  残天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他假装不去在意,他知道桔云对他的恨意是来自三万年前的那一役,可是至少现在,桔云深藏在眼底的恨意已渐渐柔和,再加把劲点,一定能掳获他的心!残天如此告诉自己。
  蓦然,桔云步伐一个顿滞,他拧起双眉脸色骤然苍白,阵阵晕眩袭上他的脑际,他以掌抚额,拧起双眉心生疑惑。
  “怎了?”见他神情不对,残天心头一紧,忙不迭上前搀住桔云。
  “不知道,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难不成这里有毒花?”
  语落,残天抬起手臂欲毁去眼前一片花团,桔云见状急忙伸手制止。“等,不是的,这些花无毒,可能我最近累了吧,前几天也这样。”
  “前几天?不舒服怎不找魔医看看?”
  ☆、第七十三章
  “前几天?不舒服怎不找魔医看看?”
  “唉,你可别忘了我是谁,虽然间隔时日久,有些生疏了,可是我多少也会自己诊脉。”桔云又拈了一片醒神花,放在鼻下细闻,道:“这阵子可能事情多,有些累了。”
  虽这么说,桔云心底仍觉得有些奇怪,或许他等会该回去再帮自己诊个脉,就怕之前让他漏看了什么。
  “累了就别去做,没有你,魔界也可以繁荣。”
  “你这么说……我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桔云笑得有些无奈,撇撇唇道:“你将我的付出说得一点也不值得。”
  “不,吾不是这样的意思,吾是说,你不舒服就该休息,吾可……可以找人暂代你的职位。”
  “原来我可以这么容易就让他人来取代,这不是代表我的能力还不足?”
  “不是,吾是说……吾是说……”过去的自己能言善道,如今遇上桔云,也不知为何,老会说错话。残天可不愿承认,与桔云相处了二十多年,见到他心脏仍会小鹿乱撞,好话都成了坏话。
  尚未得到残天的解释,突然强烈的晕眩再袭,桔云几乎无法支撑身体的平稳,身子极其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就在他险些跌落花圃之际,残天将他整身抱入怀中,那双俊魅的眼眸,瞬间染上担忧与惊慌。
  “你怎么了?”残天伸手握住他的掌,惊觉他掌心温度十分冰凉,如寒冬中的深潭,那股冷意还反沁入残天的手心,阴寒。
  “不知道,天空在旋转,好晕、好想……”“吐”字尚不及落下,桔云“哇”地一声,下一秒,残天的裤管就让桔云自口中呕出的黄白液体,染上了一层醺臭的污秽物。
  残天脸色发黑,然而此时与二十多年前相似却又不同,残天初是升起厌恶感,随即又被担忧的心给掩盖了,而后他将桔云腾地抱起,也不管裤管的脏污,焦急地奔至魔医院。
  此情此景看在桔云眼中,是大大地出了他的意料之外,由最先担忧残天会生气的恐惧,转而成为难以言喻的纷杂情感。
  一直以来,他不停在心中否认残天对自己的感情,那源自于他对自己的价值观与丧失的自信。二十多年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让魔帝耗心,甚至他一直认为残天是故意的,正因为自己过去曾受过情伤,所以爱情方面他更是玩不起。
  他时时防备着,让自己不被残天的贴心给攻陷,将那看不见,确实存在心中的围墙堆砌得十分之高,他不停告诉自己,这是残天的新把戏,不是真的,是游戏,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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