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炼世 (狐玖)

　　纱罗手上使力，捧着毛巾搓了搓脸,搁到了一边。
　　镜子里照出的她的脸上，额头处微微发红——这是刚才她自己搓出来的印子。纱罗盯着自己深蓝色的双眼看了又看,走出了浴室。
　　她站在浴室门口扫视了一眼她被安排暂居的房间。
　　简洁大方的风格和浅蓝、深蓝交织的色调，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单人床，床的右侧是一个大柜子,左侧放书，右侧放衣服，床的左侧有一个床头柜，上面摆着一幅画像。
　　纱罗的眼神闪了闪，她走过去站在床头柜前，低头看那幅画像。
　　画像上浅金色长卷发的女人搂着一个少女,笑得极开怀。
　　那女人正是刚刚将她带到这个房间住下的莫妮卡，而她怀里搂着的少女，一头俏丽的月白色及肩短发，清妍的面容之上那神采奕奕的笑容能够让观者的心情不由自主地飞扬起来。
　　纱罗伸出右手拿起那幅画像，拇指拂过画像上那少女的脸，左手同时摸上了自己的脸。
　　一模一样的。
　　这里是深蓝的房间。
　　龙族预言师的家和纱罗曾经去过的火山高塔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整幢房子在幻术的笼罩之下，一般人根本无法在吉尔尼斯港内看到这幢房子——如果没有溟带路，他们同样是看不到这房子的。
　　而这房子的内部同样被施展了空间魔法，被扭曲了的空间内可以容纳房子外表完全无法容纳下的空间——这种魔法纱罗曾在书上读过，只要房子主人的魔力足够强大，住进来多少人都没有问题，房子主人可以按照人数来继续扩出相对应的空间。
　　谈话结束之后，他们一行人就被在这位龙族预言师的家里很好地安顿了下来——恐怕在他们六人进入了这幢房子开始直到溟中途离开的短短一两分钟内，莫妮卡就已经将他们的“客房”扩充了出来——溟的中途离开就是去整理客房的。
　　虽说空间魔法本来就是龙族所擅长的，但拥有这样强大的魔力来看，莫妮卡的年龄也同样无法估计。
　　可为什么……深蓝的生命只持续了短短近两百年？
　　“叩叩——”
　　听到敲门声，纱罗有些意外——她进来之后根本就没有关门。她回头看向房间门口，只见莫妮卡挨着门边站着，浅金色的长卷发在灯光照耀之下蒙着一圈浅色光晕。
　　“这个给你。”莫妮卡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张叠好的纸。
　　纱罗愣了愣，放下了手里的画像，过来接过了那张纸。
　　她展开那张纸，上头是她无法辨识的地形图、弯弯绕绕的路线和指示标志——这是一张……地图？
　　“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莫妮卡双手抱胸，挂在腰间的烟枪因为她的动作轻微地晃了晃：“这是吉尔尼斯外港域的水下地形图。”
　　纱罗有些茫然：“水下……？”
　　“人鱼一族的秘宝，去给我带回来吧。”莫妮卡的表情堪称温和，然而话语里的桀骜却让人无法忽视：“你也不想你的老师死吧？”
　　纱罗陷入了沉思：“人鱼一族……”
　　这个世界有着很多片海域，每一片海域都有着相对应的霸主，而迦兰大陆外海域的统治者就是人鱼一族——这种生物族群习性非常奇妙，他们并不在深海中居住，而是与人类毗邻而居，但他们并不担心被人类发现——人鱼一族的不定期迁徙让他们的行踪更显诡谲。
　　人鱼一族的秘宝更是传说中的传说。
　　“人鱼一族和恶魔一族自古以来就是死对头，人鱼是这个世界上的长寿一族，寿命仅次于我们龙族。”莫妮卡挑眉：“你应该知道的，魔力越强大，寿命也就越长。身为拥有强大魔力的一族，他们的秘宝有着无限增幅魔能的作用，破坏冥骨蝶的效用是很轻易的事。”
　　纱罗摇头：“一族的秘宝怎么可能轻易的交给我们？”
　　莫妮卡弯下腰，狭长的金色眼睛在极近的距离里逼视着纱罗：“那么，奥法斯会死喔？”
　　纱罗直视着这位龙族预言师金色眼睛里的深色竖瞳，此刻的她显得非常冷静。
　　“虽然奥法斯是赐予我生命的…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但如果在经过努力之后仍然无法救他的话，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是吗？”
　　这样的回答让莫妮卡愣了愣，随即她嗤笑出声：“我该说果然你的一切都来自于他吗？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话，居然从一个顶着我女儿的脸的陌生人嘴里说出来。”
　　纱罗撇开头。
　　“不过我也没立场说这种风凉话。”莫妮卡敛去了脸上的笑容，自从见面之后她首次露出了飞扬跋扈以外的神情——她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画像之上，眼睛里闪过缅怀、思念、懊悔和愧疚等等混合在一起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明知道你不是她，还让你住到她的房间里来。”
　　“你……”纱罗心里闪过了些什么，她倏地回过头：“莫非你早就知道深蓝会死？”
　　“……知道啊，我知道的。”莫妮卡叹了口气：“身为龙族本就不应该掺和到人类那些破事里去——我是这样教育她的，但是她不听我的。这丫头和她的父亲一个性子……继承了那个姓氏的人都是那个讨厌的性子，明明看上去很温顺，实际上却是一做出决定，几百头龙都拉不回来。作为预言师的我，早已遇见了自己女儿的死亡，多讽刺。”这位龙族预言师绕过纱罗，走到床头柜旁边，拿起了那张画像：“她的父亲是一个画师，这就是他画的。”
　　纱罗感到很是诧异：“画师……？难道说，你和一个普通人在一起了？”
　　莫妮卡瞥她一眼，承认得很干脆：“是啊。所以深蓝只继承了我的魔力，龙族的寿命她却……哈，我居然对你说了这么多。”这位预言师挥了挥手，回忆往事似乎让她的心境有着相当大的变化，她的脸色略显疲态：“你早点休息吧。”
　　语毕，她不等纱罗作出回应便快步走了出去。
　　纱罗抿了抿唇，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地图，一扭头，视线落在了窗口处挂着的一串贝壳风铃上头。
　　深蓝的房间朝着东边偏南，由于莫妮卡所选的地形关系，从窗口望出去，吉尔尼斯港的所有建筑物一览无遗，再往东边就是大海——月色之中的海洋呈现着极深极深的蓝，如同晕染了墨色一般。
　　良久，纱罗收回远眺的视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深蓝的衣柜里拿了一件睡裙，转进浴室里快速地洗了个澡之后换上。
　　她躺到了深蓝的床上。
　　枕头和被子里的味道和浴室里挂着的毛巾是一样的。纱罗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身体在这股味道的安抚之下更加放松。
　　这就是……深蓝的味道。
　　伴随着隐隐的海潮声，纱罗闭上了眼睛。几乎在阖上眼的瞬间，她的意识慢慢地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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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
　　“大叔，大叔！我们想买艘船——”港口边上的中立船舶交易所里，穿着深色法袍的蓝发少女认真地询问交易员：“请问一艘能够开到港口外海域的船要多少钱？”
　　年轻的交易员有些愣：“这位小姐，您要买船是做什么用处的？”
　　溟想了想，回答道：“捕鱼用。”
　　交易员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样接话，最后他试探性地问：“捕鱼的话，只需要租一艘船就可以了。”
　　一般来说，吉尔尼斯港的渔民都是租船出海捕鱼，在帝国针对渔民实行的保护规范之中就有相关的法规条例：租赁而来渔船一旦因自然灾害等不可抗力造成的船只损伤费用由帝国承担80%，相对的，渔民每个月要上交一定的税收份额——当然，税收份额是在渔民的可承受范围之内的。
　　有这样的规定，基本不会有渔民购入渔船。
　　中立船舶交易所已经很久没有来够买渔船的客人了。
　　溟却完全不理会交易员的疑惑，她笑眯眯地陈述对船的要求：“我不要最简单的那种渔船，要稍微大一些的，要能容纳五个人的……”
　　她板着手指一条一条的说完，递给交易员一个深色的小布袋子：“给你钱。”
　　年轻的交易员将那小布袋子打开一个口子，朝里看了一眼之后“唰”地站了起来，慌慌张张奔到里间：“大人！尤兰德拉大人！——”
　　“那里头是什么？”一直跟在溟身后的朱利尔斯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他慌成这样？”
　　溟挠了挠头：“里头是水晶原石啊，大概六、七块吧，都是家师给我的。”她笑了笑：“你知道的，龙族就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喔！”
　　朱利尔斯拖长声音“喔”了一声。
　　这两人一个深居简出，另一个一直呆在精灵族内，都没意识到水晶原石在人类世界意味着什么。
　　没一会儿，交易所里头走出来一位老人，他蓄着的白花花的长胡子几乎长到肚子。原先那名年轻的交易员捧进去的装有水晶原石的袋子此刻正在他手里。
　　这位老人虽然看上去年纪非常大，但依然精神瞿烁，他来到溟的面前，将那袋子水晶原石交回给溟：“我是尤兰德拉，是这交易所的管理人。”尤兰德拉爽朗地一笑：“小姑娘，你这一袋子石头换一艘渔船可大大的不划算了。把里头最小的一颗拿出来就行，老头子我卖你一艘‘卡拉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