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炼世 (狐玖)

　　他们三人是一起到的复苏森林，按照骑士一贯的信条，索尔将两位女士的安危放在了首位，危险发生之时，他第一反应就是来找纱罗。
　　身为魔法师的薇薇安却对索尔的担忧不屑一顾，她更在意的，是先前在森林之外看到的焦黑痕迹上所残留的不明气息，所谓的“不明生物”究竟是什么让她非常感兴趣，除去仗着魔法师的深厚学识以外，她也相信精灵们必然不会让使者身份的她陷入危险——出于种种考量，两人决定分头行动。
　　索尔在看到纱罗之后明显松了口气，他走上前去，说出自己的打算：
　　“薇薇安小姐跟着精灵们到森林边缘去了，我们还是尽快和她汇——”
　　声音嘎然即止。
　　索尔看见高台之上，床上的人竟然是醒着的——那人倚在床头，正看着跪坐在床沿边上的纱罗，而纱罗正攥着一张纸，回头望向他。
　　脸颊上有清晰的泪痕。
　　索尔连敬语都没用就脱口而出：“你怎么了？！”师徒相见，怎么也不会单方面感动得哭出来吧？
　　对方原本平静的神色在他的询问之下转为疑惑，好半天才察觉自己流了眼泪。
　　“没什么。”她用袖子擦掉眼泪，一勾嘴角，露出一个连笑都称不上的表情：“真的……没什么。”
　　索尔却反射性地从纱罗的动作之间发现了些什么——些许沮丧之中似乎还掺杂了如释重负。
　　虽然这女孩子的感情波动很小，但是索尔依然能察觉出她的情绪——要成为出色的骑士，敏锐的观察力是必不可少的，当然，身为贵族的索尔更要学习懂得如何去阅读人心。像纱罗这样几乎很少表现出自己情绪的人少之又少，索尔几乎就没见过小小年纪就能够不冲动行事、甚至是不动声色的人。
　　一路过来，他看得出纱罗其实是抱有期待的，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索尔的视线落在了纱罗手里的纸，那纸张略显残破，似乎是有了相当年代的东西。
　　纱罗也不避他，将手里的纸折好，抬起头。
　　“走吧。”她站起来：“我们去找薇薇安，说不定能帮上忙。”
　　可索尔却迟疑了——这会儿让纱罗跟她走真的好吗？
　　“可是你的老师……”
　　纱罗的老师，那久闻大名的男人却像完全没有看到他一样，对他的话、对他要带走纱罗的行为不可置否。
　　纱罗似乎看出了骑士在想些什么：“没关系，走吧。”
　　索尔不再犹豫，他一点头，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纱罗从她的次元袋中拿出了从火山高塔里带出来的手札，将折好了的那张纸夹进了手札里，最后放到枕头边上。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她没再看她的老师一眼。
　　背对着奥法斯站着的纱罗并没有看见那人将手伸进怀里、似乎要拿些什么的动作。
　　“我不知道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可你不会如愿的。”她看着索尔出了门，顿了顿之后，毫不犹豫地开口：“我不是你，也不是她。”
　　奥法斯的动作在那一瞬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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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门合上之后，靠坐在床上的人这才缓缓垂下头，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白皙，修长，光滑，指节分明……他拥有一双很好看的手。可是，十一岁以前，这双手却沾着这世界上最肮脏的东西。
　　他慢慢将手抬起，专注地看着手掌中暧昧纠缠的纹路。
　　这双手会做家务，会写字，会制造各个等级的炼成品……即使是施展禁术，也都难不倒它们。
　　空荡荡的房间里，那孩子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似乎还在不断回响——
　　“我不是你，也不是她。”
　　手抬到一定的高度时，衣袖一下滑到了手肘。
　　本应与他的手一样有着光滑白皙皮肤的手臂却是残缺不全的，手臂上一块一块的大面积凹陷展现着他最丑陋的一面。
　　这是罪。
　　阳光透过大扇的落地窗照在他的身上。
　　可他却只感觉得到冷。
　　另一只手抚上链坠，奥法斯将那颗球重新扣上，一阵魔法波动从扣好的镂空球体中扩散出来，手臂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伤痕在刹那间消失。
　　这些伤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有的甚至深可见骨……他的身上有无数这样的伤，只要是他的手能够够得到的地方，都布满了……真可谓是体无完肤。这些不可能痊愈的伤，在当时不觉得疼，在现在……也不觉得疼。**的感知似乎早已麻木，他只是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奥法斯沉默地站了起来。
　　他想起了刚刚小学徒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即使她是背对着自己，可想也知道她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很久以前，自己和她现在的样子几乎重合到一起。
　　就像只戒心极重的刺猬。
　　不知道他的小学徒，现在知道了些什么呢？……总之不会是所有的真相。
　　也许只是冰山一角，却也足够让她竖起身上的刺来进行反击了。
　　奥法斯的视线扫过枕边那属于他的老师的手札。那对他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可他不想再看到它了。
　　这东西只会让他无数次地想起她的消亡。
　　那人直到灵魂消散之前都在阻止他的计划，即使在消亡之后她的陵寝在何方他都不知道。
　　这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公平。
　　可他比许多人都清楚，这世界偏偏没有公平。
　　最后看了一眼那人的手札，他轻轻地离开那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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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罗在索尔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索尔这家伙……明明来的时候是喊她赶去和薇薇安汇合的，这会儿迈着的步子却一点也不像心急的样子。
　　是因为她吧？
　　“索尔，”纱罗突然开口：“你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儿？”这个问题，她想问挺久了，只是一直没抓到机会。
　　索尔没有回头：“是安苏?莫?布兰莱恩自己散布出来的消息。他说，只要有哪个国家能找到他的学徒，并将她指引到精灵的国度复苏森林，重谢。所以我才说，迦兰大陆上没有一个国家不在‘通缉’你。”
　　“这么说，我倒反而被算计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骑士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兵不厌诈。”他聪明地没有问刚刚在那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两师徒看起来实在太不正常了。纱罗明明是为了找老师才会跟随他们来到复苏森林，可是——当老师的没有关怀学徒的意思，当学徒的也再没有在意老师的意思。
　　还有刚刚这女孩儿的沮丧，还流了眼泪……
　　太不正常了。
　　只是索尔却没有那么多时间来思考纱罗和她师父的关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落了单的薇薇安。
　　骚乱来自复苏森林的东北面，正是他们早前进入森林的方向。
　　当索尔和纱罗赶到薇薇安身边的时候，她似乎正在和旁边的精灵们在争执些什么。看见索尔和纱罗终于出现，薇薇安立刻招手让两人过去。
　　“纱罗、索尔，他们居然要把精灵混血当做牺牲品去试探那些不明生物！”薇薇安伸手过来抓住纱罗的手，却抓到一手冰凉，她瞬间就撒了手：“哎呀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纱罗疑惑：“精灵混血？”
　　“这个没空解释啦！”薇薇安这回隔着袖子再一次抓住纱罗，把她拉上高处：“你看——他们精灵族居然不把混血当同族！”
　　起先在一旁跟薇薇安争执的精灵们互视一眼，其中一个冷冷地嗤道：“他们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同族，他们是卑贱的赦纹者！如果不是慈悲的王，他们连在复苏森林里的机会都不会有！”
　　纱罗将视线投了下去。
　　下面简直就是一片混乱，平民打扮的几个身影正面对着几个——真的只能称之为不明生物的东西，远看就像是一滩会动的黑泥，动作之间带出恶心的粘稠□。
　　纱罗注意到那几个精灵混血——没有尖耳朵。
　　面对着不明生物的几个精灵混血之中有两个已经害怕得将精灵们“恩赐”的用以防身的剑都舍弃了，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纱罗看到其中一个已经被不明生物盯上，以半包围的姿态围在那个精灵混血身边。
　　“不要——！！！”
　　看着不明生物越靠越近，那精灵混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纱罗几乎是立刻地从安全的地方窜了出去！
　　只是，有个人比她更快。
　　原本在一旁的一个精灵混血握着剑迎上了不明生物，挡住了它伸向软倒在地上的同伴的淌着恶心□的触手。
　　然而精灵混血手里握着的剑却被不明生物极快地卷到了体内。
　　这下完了！
　　就在那两个精灵混血要被不明生物攻击的瞬间——
　　“红莲召来——爆！”
　　只听见一个女声透着肃穆喊了短短的一句话，两人面前的那个不明生物立即从内部爆裂，闪着红光的小规模爆炸将那东西炸成了碎块。
　　“别愣着，快过来！”那个声音将两个精灵混血的短暂愣神打断，两人立刻互相搀扶着退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