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不用赴汤蹈火,替我把这水月镜花的幻境解了就行。
喜滋滋地才要开口,妙镜嘴里却突然‘呼啦’一声,整个人踉跄数步。
紧接着,数滴热液飞溅到脸颈,我一惊,伸手一摸,险些失声叫了出来,是……血!
我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探妙镜的手脉,有个黑影却更要快,从我身侧径自而过,那衣摆轻轻擦过我的,竟迅速得近乎决绝。
恍然回过神,我往前看去,但见帝俊已把妙镜搂进怀中,微蹙的眉眼渗着丝沉痛。
他紧紧抱着妙镜,低声道:“她因先前背叛天庭,造下孽障,是以损了功德与修为。加之她只是个镜灵,修为本就不高,这一损足可让她形神具毁,即使是用结魂灯修了魂魄也难以救得回。”
我浑身一震,怔怔地望向妙镜,她躺在帝俊怀里虚弱地喘着气,嘴角的血,红得像是黄泉路上一簇簇开得热烈的曼珠沙华。
只是,花终究会败,而开得越美,败得越快。
“我……还有多久?”妙镜低喃着,音量已微不可闻。
帝俊擦着她嘴边不断涌出的鲜血,悲伤地凝着她,答道:“半盏茶。”
“果然……”她因痛楚蹙紧眉眼,然后红了唇瓣又苍白地笑笑:“这本便是我应得的报应,只不过是来得晚些罢了,活了这么多年也忒腻歪,死了或许也算得上件好事。”
妙镜道出这番话时,语调极平缓,仿佛自她口中说出的只是今日的天气一般稀松平常的事。
我心下一恸,俯□子握住她的手,悲酸道:“莫要胡说,你好歹是昆仑镜的镜灵,只要镜子不破损,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回镜里重新修行罢了。我们做神仙,最不差的便是时间了,就算花上个数十万年也无妨,终归能再度修出人形来的。”
凭良心讲,这话实是想要抚慰妙镜,天威难测,岂是我等可以预料,但为了让她相信,我挺着胸脯端正着脸,说得一点也不含糊。
“唔……”妙镜胸口剧烈起伏,却仍是不自觉将我的手紧紧握住,吃力道:“你不要难过,在决定做这一切时,我便已为今日做好了准备……墨香,能在死前再见到你一面,能亲口与你说声对不起,我已经很圆满,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我垂着眉,心里一阵发苦。
她捏捏我的手,轻声道:“从前我每日都在怨恨,狠九天玄女对主上那般无情残忍,后来因果造化让我将你伤害了一回,也算是误打误撞替主上出了口气。墨香,输给你,我输得心服口服。”
我顿了顿,下意识地抚摸了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仔细算来,怀胎已八月有余,约莫近期就要临盆了吧。
涩涩地咧开嘴,我摇摇头苦笑道:“我们之间何来的输赢,所求之人本就不一样,如今看来,你我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妙镜猛地一颤,面色苍白如纸,随后又怔怔地看向帝俊。
帝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幽幽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阴冷又残酷,眸中流光里竟隐约闪过一缕杀伐之意。
他狠狠将妙镜往我怀里一推,僵直了身子站起来,快步朝门外走去。
什么条件还耍孩子脾气,我气急败坏正要叫住他,妙镜却伸手将我一拦,一边咳一边涩笑道:“让他去罢,我正好想同你说一会子知心话。”
我长吁一口气,好不容易控制住心中的怒火,双眸含了五分温柔望向她。
妙镜踌躇地盯着我的肚子大半晌,眼神黯了黯:“墨香,你真的不能……爱上帝俊么?”
我愣了愣,忍不住笑出来,遂拍拍她的手背,缓声道:“若爱一个人能够选择,我也情愿爱上帝俊,可你也许都将爱想得太过容易了些,哪能那么轻易就爱上一个人呢?”
她闻言也怔了怔,突然低头自嘲一抿嘴:“是啊,情爱这种事情,哪能这般容易呢……原是我自私了。”
再抬起头时,她业已换上了释然的神情,执起我的手浅浅一笑:“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何年何夕了,墨香,你要保重。”
我点点头,也回她浅浅一笑:“保重。”
她眼梢微微一抬,视线越过我的肩膀望了一眼远处的帝俊离去的方向,眸光平整。而后,全身忽地化为一线魂光,毅然钻入了昆仑镜。
四周安静得似乎有点过份。一阵穿堂风吹过,带着桌案上的宣纸呼啦啦地响。
我瞧了瞧她方才躺着的地方,有些怔忡,有些恍惚,那里如今只剩下一滩暗红的血迹,与一面闪着寒光的昆仑镜,生生刺痛我的双眼,又拔凉拔凉,幽幽地直浸入人的骨髓里。
这样其实也好,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省得继续再受那情爱的折磨。如今投到那镜中去炼化,总还有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拾起昆仑镜走出门去,发觉外头已经飘雪。天地一片寂静,只有簌簌不断的棉絮,似霜似露。视线到处,一抹玄黑挺拔的身影,纹丝不动地于树下背手而立,墨发与肩头上早已积一层厚厚的白雪,黑黑白白中交织出一片灰蒙蒙的色调,看起来竟显出一种悲怆的决绝。
我不忍再责怪他,只得慢慢走过去,停在他身后,轻叹一声:“你明知她的心意,却连送她最后一程也是不肯么。”
“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他的时间,送或不送又有何区别?”
我的脸顿时黑了半边:“人在被爱的时候总是不懂珍惜,总是一次次的伤害爱你的人,因为无关痛痒,所以肆无忌惮。帝俊你说说,这是什么一个道理?”
帝俊身形一顿,终于,他回身迎上我的眸,眼睛里漆黑如墨。那种黑,就犹如一个空洞,没有任何光彩,每一寸光线都似乎被他吸了下去。他淡淡道:“那么你呢?说说看,你伤我,又何尝不是肆无忌惮?”
“……”耳闻这句话出口,我当即便愕然了,不晓得此情此景下,自己当说些什么话方才算应景,只得静静地瞅着他。
心中却有隐隐几分了然。
若之于昊辰,我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最后落得一场心伤;之于昊天,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注定一段辛酸荒唐;那么之于帝俊来说,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到头来,也唯有一声叹息与无奈。
兴许谁都没想过要伤害谁,只是你爱上那个人,便是给了那个人伤害你的机会。
“你不必端出这副无辜的眼神。”帝俊前倾了身子,眸子懒懒散散地扫过我,眼窝上分明带着笑,倒像是挂了张面具,看不透里头:“云儿,你晓得么?从第一眼看见你开始,我便入了魔,三十万年来,我看着你拿着刀子一笔笔划在我心头上,到最后,连自己也弄不懂,我究竟是爱你,还是爱我自己的执念。”
我仰着脖子,怔怔地望着他面上的笑,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这样的帝俊,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浓浓骇人的气息。
下意识地,我惊恐地想往后退,可还未来得及动作,他却猝不及防地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随即,那手猛然向前一个使力,我的身子便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直直扑进了帝俊的怀里。
“啊……”我大惊失色,帝俊却骤然收紧双臂,将我牢牢捆于胸膛前。他的身子像烧了一把三味真火,滚烫得灼人,我几乎是想也未想地便七手八脚地挣扎起来,使着吃奶的劲儿推搡着他。然而,令本上神感到挫败的是,随着肚里的胎儿渐渐长大,我的法力也日渐低微,体力完全大不如前了。
帝俊钳住我空中乱挥舞的双手,将唇贴近了我的耳畔,微热的气息灼烫了我耳际的皮肤。
“但是,不管是爱或是执念,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眼瞳慢慢收缩,微笑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怵目惊心:“云儿,不论你是愿或不愿,此生,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放开你的手。”
☆、60挥泪再更
我的身子蓦地僵硬,倾尽全力压着满腔的怒火,拿出手上的昆仑镜,耐心道:“这昆仑镜虽乃仙家之物,但既然妙镜心甘情愿追随你,你便拿去好了。”我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像织毛衣,建立的时候一针一线,小心而漫长,拆除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帝俊,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如今尚且十分珍惜与你的感情,是以拜托你,打开结界,放我走吧。”
“放手?”帝俊紧紧握住我另一只缩在袖子里的手,表情在黑暗中有些模糊,语调透着些许蛊惑狰狞:“你连昊辰那毛都没长全的家伙都可以爱,为什么就偏偏不能爱我?我帝俊难道没资格吗?天底下除了我还有谁对你最好?你不爱我帝俊还想要爱谁?”
一连串的问句着实把我给弄懵了,我忍着身上泛起的一阵鸡皮疙瘩,呆呆凝望着他,嘴唇动了动,终究端着嗓子道:“帝俊大人,本宫性子虽顽劣惯了,但终究是九重天的正经上神,仙界规矩森严,大人此番行为委实有些放肆。”
其实,自本上神嫁给昊辰以来,我便是九重天的太子正妃。然而因着有那辈份横亘在中间,心中终归有几分不自在,是以,在九重天上时,我是从未将“本宫”二字叫出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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