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辰倒似乎没有介意我那冒出了半个头的话,只顾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蜷起右掌托着下巴思忖了半晌,眸光一扬,道:“娘娘决定重新孕育这孩子?”
我挺了挺背脊,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孩子总归要十月怀胎后生出来的才好。”
这厮却夸张地‘嘶’了一声,生硬地换上一副小姑娘家不慎撞见别人好事的形容,半分惊半分赧道:“如此说来,娘娘要未婚生子?” 语罢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娘娘,做这档事,是会被浸猪笼的……”
我一口黑血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一时间只觉老脸微热,委实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尴尬意味,当下便有些语无伦次磨牙道:“那又如何,既然他爹爹不想要他,难道我这个做娘的还要扔了他不成?嘁,反正老娘早就身败名裂了,也不差这一笔,就算坏了九重天的道德规矩也无妨,大不了雷刑火刑十八般酷刑统统伺候下来罢,老娘横竖死不了。”
“嗯?”昊辰的眉峰略略一拢,微一沉吟,不温不火道:“罪名可不堪你这般胡乱扣的,若我真不想要这个孩子,又何必端端地费这番气力?”
左胸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我不由自主绷紧了脚面。*.* .*/*
昊辰啊昊辰,你那日一掌将我打下山崖时,虽未料到我腹中还有个孩儿,但你可曾想过,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它也会痛?你都不想要我了,难道还会想要我们的孩儿?
念及此,我有些黯然,但转念想想,所谓眼见为凭,他确然为了救回孩子,付出了天大的代价,既然如今孩子安然无恙,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指责抱怨的了。
再说,我与他,早已不是可以互相计较要求的关系。
晃了半天神,洞中一片鸦雀无声,静得耳里能清楚听到水滴‘吧嗒’‘吧嗒’滴在泥地上粘稠的调子。昊辰目光炯炯地与我对视,像是欲从我眼里窥视到什么。我藏掖着情绪,不甘落后地与他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终究受不了地撇开头去。
昊辰却突然伸手定住了我的脸,逼着我看进他的眸子。我吓了一大跳,有些神魂不定地望着他,但见他平日里清冷锐利的眼神此时泛起一圈粼粼异光,洞里分明昏暗清冷,他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不自然的红霞。
“墨香,无论有什么借口,我先前的确是负了你,你因此对我有怨怼实乃情理之中。我也知你为人不拘小节,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方才当你将魂魄放进腹中时,必定也做好了承受流言蜚语的打算。”他眼神幽然深邃,忽而肃然道:“但,你稍稍将眼光放远些想想,若这孩子打出生便没了爹,会是如何一番感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无所谓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可作为一介私生子,世人将会如何看待他?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孩子年幼,哪堪经受得住那些议论和嘲笑?”
我额角莫名一颤,怔怔痴痴地望着他:“八皇子的意思是……”
昊辰这会儿见我直盯着他瞧,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面上那抹可疑的红霞一劲儿地泛滥至耳后根处,眼神里亦是好生明显地闪烁了一下。踌躇了大半会儿,他才拢手轻轻一咳,复又板起张面孔,十分正式慎重道:“臣的意思是,娘娘便委屈些,下嫁给微臣,可好?”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咳咳咳……”我一下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咳得那是天翻地覆,涕泪横流。
这、这家伙……简直在赤|裸|裸的趁火打劫嘛!
“慢着些。”昊辰忙上前轻拍我的背,理应一个自负倨傲的天之骄子,此刻的语气之中竟含着一股战兢不定的忐忑,渀佛欲要赌上性命孤注一掷那般:“墨香,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只是想尽一份做丈夫做父亲的责任。”
我扯着喉咙咳了一阵,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
望着昊辰那双闪闪发亮忒诚恳的眼睛,我心中蓦然一动。咽了咽干干的嗓子,将他的话认真地掂量了好几番,最后觉得委实是个道理,便颤巍巍地闭了眼,大义凛然道:“八皇子的顾虑确是周全的,且不论这孩子八皇子想不想要,既已阴错阳差成了孩子的爹娘,你我就不得不为他多着想些,那些个人恩怨少年意气甚么的,都可暂时放至脑后了,难为八皇子有这番心思,老身便也不再推?了,腆着脸皮子答应便是。回头老身便去玉帝与道德天尊商量去,叫他们早些将日子定下来,算起来这孩子也有两个多月了,再拖下去……”
话还未说全,他却已忽地俯身将我狠狠攫入怀中。
“你……”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激灵,缓了半盏茶这才清醒过来,便面红耳热地欲要和羞跳开一步。奈何昊辰眼下虽没了修为,手上的力道却大得很,硬是牢牢收紧了双臂,叫我一时也动弹不得。我按住突突跳着的额角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舍得捻决来将他推开。
明珠羞腼,轻雾绕掩,映得洞中莹华点点。许久之后,只觉有两片炙热柔软轻轻落在我的发顶,昊辰带着暗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气息丝丝呼打在我的头皮上:“多谢你,香儿。”
我心中一窒,胸膛里有个物什又不受控制地乱蹦跶起来。当下委实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玄云啊玄云,你不是说了‘无欲则刚无爱则无惧’么?如今这一颗扑通扑通跳得跟失心疯似的心肝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大深呼吸了几下,我暗暗对自己说,定是这洞里的空气太过稀薄,才惹得人心悸呢。
时间沙漏般一点一滴流过去,我就这般被昊辰紧紧抱着,心里却委实忐忑的紧。洞壁上的几粒夜明珠光皎皎迢迢,将他领口的细致花纹照得分外清楚,藤蔓一般丝丝绕绕,像极了壁上那两抹明明暗暗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它们如此亲密无隙,看上去似乎无爱,似乎有怨,似乎布满伤痕,似乎不见出路,但细细品味揣摩起来,却又觉似氤氲着些爱意,似乎也没有那般怨恨,似乎纷乱之中能找到些零落的头绪……千桓万缕中像是缠绕着一些什么。
静静拥了半日,昊辰忽然开口道:“唔,香儿,我前些时日闲来翻了翻黄历,上头说,后日冬月初三不错,宜嫁娶、宜文定、宜兴土,加之那日龙凤之气腾空,西方白虎七宿烨烨生辉,委实是个再好不过的黄道吉日,你看……我们要不要趁着那天将婚事办了?”
“后日?!”我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推开他,睁圆了两只眼睛,直咂舌道:“怎的如此仓促,该准备的东西都还没准备呢!”
他捂嘴咳了两声,神情有些扭捏:“其实……在你还是墨香那会,我已先早早地将那些婚娶的彩礼准备了**成,如今还差的一些,我在这两日赶着备出来便是。”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放心,该有的我都会备齐,你只消等着当个风风光光的新娘子便好。”
我挪了挪目光,思忖着如今自己已是这把年纪了,还同个毓秀少年商讨婚事,不免有些尴尬,遂打了个哈哈道:“老身并非是在意这些东西,只是觉得自己左右也是个二嫁的人了,按理来说,依八皇子的样貌放在饶是四海八荒,毋庸置疑都是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其实此番婚娶,倒是屈了八皇子才是,至于那些形式嘛,意思意思便好,万不需如此繁复。”
“这是什么话。”昊辰却登时沉了目光,僵着一张脸道:“能娶到你是我天大的福气,以后莫要再如此妄自菲薄。总之,婚宴之事皆照传统的老规矩来,别家有的你不会少,别家没有的我也会想法子给你,我是万不会委屈你的。”
我怔了怔,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作答,只得摸摸鼻子,嘿嘿干笑几声道“这原也不是甚么要紧的事,便全由你做主罢,只是事发突然,我们会不会吓到道德天尊他老人家?”
昊辰不禁失笑:“莫要操心,一切交由我处理便是,眼下你只需好好养胎,其他都不必想。” 说完他手掌春风化雨般在我肚子上抚了抚,眸里依稀有熠熠柔光在扑朔,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我几日前曾向天尊与父君探过口风,他们的意思,也认为这事儿该早些办。”
“嗳?”我抖了抖眉,前倾了身子狐疑着瞅着他。昊辰清咳了一声,眼神有些游移,似是为了掩我耳目,又双手兀自一捞,将我揉入怀中。我趴在他颈脖上,下意识抽了抽鼻子,怎么嗅都嗅到一股引狼入室的味道。
☆、52凤翔鸾鸣
十一月初三,凤翔鸾鸣春正丽,莺歌燕舞日初长,昊辰诚不欺我也,今日确然算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天,原本是秋深露重的季节,此时却云清日朗,暖意融融。
我端坐在花团锦簇朱光四溢的八抬喜轿中,头上顶着个五凤戏珠的束金冠,正中一只点翠金凤,口衔玛瑙与琉璃石连成的链串,盘踞顶端,略矮的两只金凤面朝左右两侧,牵起一排由一百粒大小相等的千年东海珍珠织就的珠链面纱,将我面容完完全全掩在了后面。不知是喜袍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太过严实的缘故,还是自己心底委实有些忐忑,只觉身上干烘烘的,有些燥热。
想想二十万年前我与君明成亲时,那排场也是极浩大的。龙凤和鸣,百鸟齐飞,前来迎亲的仙官掎裳连襼一字排开,生生挤满了整座九天琼台,且个个瑞气腾腾,步步生花。九天琼台到蓬莱岛有三千里之遥,竟足足用了四百五十丈的红毯一路铺来,却是半寸也没有少。我后来听人说,当时那司仪布置的礼官发现寻来的地毯不慎差了两丈,一咬牙将自己的数百条红裤衩全缝了上去,最后愣是把它给凑足了,可想而知,其场景该是何等的波澜与壮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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