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你说这些作甚?”我闻言,心头觉着很好笑,是以我便低低地笑了出来,双眸望着旱魃,望着我这位飞扬跋扈的长姐,笑着道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要你知道,我轩辕荆和,可从不欠你什么东西,你说要讨回的一切,本就不是你旱魃的。”
“……”旱魃面上一片死灰,她双眸中起了点点水汽,嘴角又流出了一丝血水,口中呢喃着,“你胡说,你胡说……”
“好了。”
苍玄君在我身后淡淡开口,他上前来抚了抚我披散在背上的发,清寒的眸色缓缓沉了下去,如一泉深潭一般不可见底,冷冷地望着旱魃,淡然朝我道,“你同她的事暂且一缓,孤还有件事,想请教于旱神。”
苍玄君揽着面上甚为平静的本上仙,薄唇微启,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敢问阁下……轩辕剑,在何处?”
☆、约定
“呵呵……”
旱魃听了苍玄君问出的那句颇具“平地一声雷”效应的话,垂下了头笑了起来,“苍玄帝君,你们东皇龙族这数十万年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不成?你又何须心急至此?”
我闻言,亦来不及思索她话中的意思,只双眸骤凛,端着剑直直地指着旱魃,有几分不敢置信与隐怒,“轩辕剑……竟是你盗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旱魃满头的青丝微微凌乱,她嘴角淌着血丝,目光轻佻地望着我,笑得甚是讽刺,“轩辕荆和,你到底是年纪小了些,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提醒你,这四海八荒里的诸多事诸多人,可都没你想的那般简单。”
“我再问你一次——”我心中的怒火愈盛,将荆越剑又向她迫近了几分,拔高了声线重复道,“轩辕剑,是不是你盗的?”
“哈哈……素闻荆和上仙的好脾气在四海八荒里名声颇盛,如今,怎地却动起怒了?”旱魃面上的笑容愈发娇艳,她伸出白骨状貌的右手,轻轻拂开了那端端指着自己的荆越剑,脚下一动,竟是一步步地朝我走近了过来,我凛着双眸,心中对旱魃的话很无语——
如此这般情境之下,莫不是还要本上仙笑呵呵地同她说一句“请问轩辕剑是不是旱神您老盗的,呵呵,我私以为,您老闲得也忒慌了些”?
我眼瞧着她的容颜愈来愈近,接着,她伸出双手,竟是一把拥住了本上仙,我身子突地一僵,只觉旱魃的唇朝我耳畔徐徐靠近,接着便传来了一阵极细微的声音。
“轩辕剑,不是我盗的。”她的唇紧紧贴着我的左耳,声线极轻,呼出的气息温热而夹杂了一丝香气,“不过……你是不是很想晓得,那剑的下落?”
“……”
“你自然晓得的,轩辕家的人,对轩辕剑都是有感知的,你失了修为,可我没有,若要寻剑,对我而言,倒委实不是件难事。你若想晓得,我自然便会告诉你,而且……”旱魃的声音愈发的轻,兴许是她受了伤身子虚弱的原因,那声音虚弱至极,却也正是因了那份虚弱,那飘飘渺渺的嗓音竟像是能蛊惑人心一般,“我还会亲自带你和苍玄帝君,去取回轩辕剑。”
“为什么?”我双眸静如死水,心中隐隐地升起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望着远处的南飞的群雁,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因为……”她的声线中平添了几丝妩媚同撩人,一双白骨样的手温柔地抚着我的背,轻声道,“那样,我便能让你也感受到……”话至此处,旱魃又笑了起来,话锋一转,说道,“呵呵,到了那时,你自然便晓得了。”
“……”
旱魃话音传入我耳中的瞬间,便渀佛是一粒润珠落到了玉盘上一般,在我脑中惊起了一声脆响,亦教我心中凉了一凉。
“呵呵。”她轻笑了几声,便放开了我,抬眼望向至始至终甚平静地立于远处的苍玄君,缓声道,“苍玄帝君,轩辕剑的下落,我知道。”
“……”苍玄君闻言,渀佛是早便晓得了这个答案一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面上端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静静待着旱魃的下文。
“我可以带你们去取剑,”旱魃说着,忽而柳眉一挑,望着苍玄帝君,问道,“不过,帝君可要想清楚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永无回头之路了。”
“旱神说的极是。”苍玄面上的神色仍是一派大定,他望着旱魃,笑得很淡然,“孤只问一句,你答应带路寻剑,可有何条件?”
“……”旱魃闻言,双眸中的神色微变,面上的笑容亦是渐渐淡了下去,俄而方才回了一句,“条件倒是没有,只是,在此之间我想先去见一位故人。”
“唔……”苍玄君微微颔首,“不知旱神以为,你见那故人,需要几多时日?”
“三日。”她朱唇微启,吐出了两个极简短的字眼,“三日之后,我保证,定让你们寻得轩辕剑。”
“极好。”
兴许是四下里静了些的原因,本上仙耳闻着自己口中道出的两个字,竟是说不出的刺耳,我吸了口气,望着旱魃,问道,“你只说,三日之后,我们在何处会面?”
“青丘浦。”
轻轻地扔下了这三个字,旱魃转身捂着伤处踏上了祥云,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踩着云头飞向了远处。
旱魃离去的背影愈发的小,我耳畔呼啸着忽起的风声,抬眼望了望天际,只见远处的云团色泽极深,加之狂风大作,如何看如何是一副要变天的情形。
“瞧这情形,要落雨了。”我满头的发在风中肆意着飞扬,和着苍玄君的袍子在风中的猎猎声,我私以为,此情此情,定是颇有几分苍凉之感的。
脑中蓦地回响起了旱魃的话语,我心中升起了一阵极大的不安,直直大得教我心神有些不宁。
我转过头望着那位始终很淡然的某尊神,思索了一瞬,对方才的话补充了一句,“而且,定是一场极大的风雨。”
“阿荆。”苍玄君淡淡望着我,忽地开口唤了一声我的乳名。
“唔?”
“你要记住,”苍玄缓缓走近我,接着徐徐伸出左手抚了抚我鬓角的发,唇角携着抹极浅的笑,“再大的风雨,都会过去。”
“……”我颔首,目光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他的右臂,心头涌起一股异样。
其实,我私以为,苍玄君这番话,说得是很有道理的,大千世界气象万千,这片天地历了那千万年的风雨沧桑,却仍旧还是这片天地。
只是,我不晓得的是——风雨过后,这片天地间的万物,是否真的还是原来的模样。
今日见了旱魃后,我的心情变得甚沉重。
唔,同我这心情一样沉重的,还有本上仙这一身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衣衫。
遥想当年,本上仙清修于梵天中时,文殊菩萨曾同我说过,“阿荆,修身养性之道,重在表里如一,当内外兼重。”
我的师傅文殊菩萨,他是梵天里最善于传道授业的佛陀,是以,他的话一经道出,四海八荒里敢不遵之从之的人,将三界众生掰着手指头数上一数,我估摸着也就十来个。
唔,对于这事我心头一直是颇有几分骄傲的,因为,本上仙老子我,便是那十来个分之一。
事实上,本上仙不遵从的原因倒不是我有几多几多的不羁几多几多的自大,而委实是因为文殊菩萨这尊大佛道出的这句妙语,对我并没有类似醍醐灌顶的良好作用。我一向觉着自己在修身养性这茬事上,是不大有天赋的。
而此番,本上仙倒着实是“内外兼重”了一遭,而令本上仙有幸得此真谛的人,便是我那位此时颇悠哉地走在我身旁的夫君,苍玄君。
“呃……”落汤鸡一般的我望着那位爷清冷的表情纠结了一瞬,终究还是挣扎着开了口, “苍玄君,你那躲雨的障子,唔,你为什么把我推出来?”
“嗯?”苍玄君眸色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我是说,你那躲雨的障子,唔,那障子为什么把我挤出来?”
“我怎么会知道,”苍玄君回答这句话时,表情很严肃,很正经,“你应当去问那障子。”
“……”
待我同苍玄君见到苍容公主时,已是月上枝头的事了。
“荒郊野外的,也没得别的住处,这户人家的一对老夫妇是一双颇老实憨厚的獐子精,亦分外欢喜与我们借宿,虽说这宅子简陋了些,可好在院子够宽敞,仍是有好几间客房的。”
耳旁听着苍容公主的解说,我抬眼打望了眼前这间小农庄,心中亦是略感欣慰——好歹,总算是有张床了。
“应龙同清素在这庄子里头,大哥小二哥,我们也进去吧。”
苍容说着便推开了庄子的门栏,苍玄君淡淡定定地抬步走了进去,苍容双眸甚为莫名地望了我一眼,跟着苍玄君走了进去,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湿湿嗒嗒地跟在她的背后亦走了进去。
“唔,”苍容趁着苍玄在前方走着时,回过身来执了我的手,小声道,“你落水里了?”
“唔……”我一滞,心中衡量了一下“淋雨”同“落水”哪个丢人后,颇郑重地颔首,“方才同几个毛头小贼一番恶战,不慎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