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妖 (初锦瑟)

　　“大王，饶了小人们吧。”一个大臣壮着胆子道：“小人们只是凡人，毫无法力，哪敢跟大王争天下。大王若喜欢我国，我等自然会劝我主陛下退出此城，望大王手下留情。”
　　落天握紧刀把。
　　“大王，杀了他们罢。凡人的肉好吃，我们可以拿来腌干了做腊肉过冬。”一个小妖儿叫了起来。
　　落天望着小妖们，一张张面孔竟是越来越熟悉。他想起来了，这些家伙不过是些刚刚修炼成精的獐鹿鼠蚁等山精野怪。法力低下，没有理想，整日里除了打杀，就只想着填饱肚子。
　　不管甚么时候，小妖们都只想着填肚子，从不会想其它。他却不同，他想要自由，不是横行妖界，而是脱离如来的控制，做个真真正正的自由人。
　　他与那些凡人站得比较近，刚刚胆子很大的那个大臣距离他的位置更近。他陷入沉思时，不防凡人会敢伤害他这个大妖怪，看着肚子上的匕首，他大怒地挥掌将那大臣摔出老远。
　　“竟敢伤我，找死！”落天满面怒容地朝国王走去，冷冷地道：“记住，害死你的不是我，是你的臣子！”
　　“不要杀寡人，不要杀寡人！”国王惊恐地叫道。
　　落天不理睬，举起刀，狠狠地劈了下去。
　　全场惊呼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国王必死无疑时，落天顿住了。
　　他的刀离国王头皮只余一寸，只要他稍稍用力，国王就能一命呜呼。
　　——落天，你自愿到浮屠世界，是为了甚么？
　　他想起了第一天他踏入浮屠世界时，观音问他的话。
　　当时他答不出来，只知道心里一万个不愿意留在西方极乐世界。后来，他对观音说，他想要自由，不喜欢被如来束缚。
　　现在，当他要把刀砍下去，而且是砍在一个凡人的头上时，他突然明白，原来他想要在浮屠世界长住，不是因为他要自由，而是他做错事，想要忏悔。
　　“大王，您怎么停了？杀啊，杀死凡人！”
　　“大王，夺了城池，夺了江山，我等就不需餐风露宿，再住山洞，到处觅食。”
　　“大王，杀了国王，占领国城，建立万妖国，让所有妖怪投奔大王，那才更威风。”
　　“大王万岁！大王万岁！”
　　小妖们叫了起来，一个比一个激动。
　　落天淡淡地看着小妖怪，心里头没有哪个时刻如此时这般平静。他丢下刀，铿锵有力地道：“放他们走！”
　　他知道他这个决定很意外，小妖们不会接受，他也不希罕凡人感恩，他只是做他认为对的事。
　　以为小妖们会反对，哪知他话音才落，眼前一切竟似变形。
　　小妖一个一个的在他面前消失，国王也在他面前消失，小妖、妃嫔、大臣、官兵，全都在他面前消失。就连街道、店铺、周围凡人饰物，也在逐渐的消失。
　　他还没反应过来，消失的地方重又换了景物，那是一座幽美曲深的山林。
　　走在无人的山林间，四周鲜花遍野，树上的果实成熟诱人，一阵风吹来，散发着清甜的果香。
　　忽然，一只绿色小鸟从树上跌了下来。
　　他正想飞过去，接住小鸟，哪知有一只大鸟速度比他还快，展开金色翅膀，急速地飞到小鸟下方。奇怪的是，不知为何，那只大鸟没有接住小鸟的动作，而是站在树枝上，俯身看着摔在草地上的小鸟。
　　落天愣住了，那只金翅大鸟不就正是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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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落天进入幻境里的时候，同一时间，绿萝也进入了她自己的幻境。
　　东海岛上，鸟语花香，枝盛叶茂，繁华似锦。
　　绿萝欢喜地看着清风，他没有穿护法战袍，一身素净的淡蓝袍子，颇有当年行者的味道。在他身后，天庭四大天王和天兵们正与他话别，好象是感谢清风帮他们拿下偷逃下凡的妖孽
　　奇怪，清风是天庭的护法战神，帮他们捉拿妖孽应该的啊。
　　见清风手捧葫芦，似是未看见她，转身便要踏云而去，连忙从树后站出来，大声地道：“清风。”
　　清风见到她，满脸喜悦，跟她以前见过的冷静、执礼甚恭的样子，有天差之别。
　　“绿萝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清风问。
　　绿萝也不知道她怎
　　么会回到东海老家，耸了耸肩，反问：“你呢？你不是在天庭做护法战神么？”
　　清风凝望着她，忽然忧伤地道：“我已经不是护法战神了，天庭没有你，我待在那也毫无意义。与其每日的在天上思念你，倒不如来凡间做个小小山灵，那样我还有机会看到你。”
　　绿萝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地道：“我已经在努力了，你不是说只要附灵草开花，我就能上天当神仙。到那时，你能便见到我，我也能见到你。可是为甚么，现在你却不肯在天上等我？”
　　清风沉默地转过身，原先的喜悦，已被无尽的落寞取待。
　　“我能感觉到，你很喜欢做护法战神，维护天规律条，捉拿妖孽叛匪。”绿萝不解地道：“玉帝恩准我功德圆满，就能在附灵草开花之时白日飞升。这已经是说好了的，你为甚么不等下去？”
　　清风继续沉默。
　　“你告诉我，我有权知道真相。”绿萝着急地拉扯清风的衣服，“清风，你告诉我是为甚么，无论有多大困难，我们一起解决。只要努力和坚持，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你说啊，说啊！”
　　清风叹了口气，低声道：“有一天，我无意触碰了时间轮，看到了……”他倏地住口不说。
　　绿萝着急地道：“看到甚么？”
　　清风望着她，惆怅地道：“时间轮能知过去未来，我在时间轮里，看到了你和落天的过去。”
　　“我和老妖的过去？”绿萝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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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两只鸟的过去

　　清风既然开了头,索性全说了出来：
　　“原来你和落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相识。他为你遮风挡雨，你对他嘘寒问暖。你曾说过,如果老天爷给你机会,你惟一的愿望是和落天在一起，永不分离。”
　　绿萝不置信地瞪着清风,“不可能，我和老妖连朋友都谈不上,我怎会想着和他永不分离。清风,一定是你看错了,一定是。”
　　清风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我也希望是我看错了,可事实就是如此。”
　　绿萝恍然地看着他，道：“所以，你不愿在天上等我，因为你知道凭老妖的人缘，一定有很多神仙为他出头。也许，就连玉皇大帝也会站在他那边，所以你宁愿放弃护法战神这个身份。”
　　清风“嗯”了一声。
　　“其实，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当不当神仙，我无所谓的。你也无所谓，对吗？”
　　清风又“嗯”了一声。
　　“只要我们心里有对方，无论天涯海角，都会是我们的安乐窝。清风，我们会在一起的，对不对？”
　　清风终于看着她，道：“你说对了一半。我放弃护法战神的原因，不是落天会仗着人多势众，拆散我们。而是，你和落天缘分不浅，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命中注定的是他，不是我。”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绿萝有些惊慌地看着清风平静的脸庞，努力解释：“你不要相信时间轮，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知道我爱的是你，我怎么会和那只老妖怪在一起。清风，你要相信我！”
　　“你不相信？”清风有些不愿待下去了，他转身将葫芦扔到海水里，待葫芦变得有船那么大时，他踏了上去。“绿萝姑娘，清风是喜欢你的，可惜天意如此，清风亦无能为力。保重！”
　　说毕，葫芦向海的另一边飘然远去。
　　“不要走，清风，你不要扔下我，不要！”
　　绿萝哭了起来，她朝东海跑去，不顾海水越来越深。然而，就算海水将她淹没，清风也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
　　哭着哭着，绿萝忽然恨起落天来。该死的老妖，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法子拆散她和清风的大好姻缘。混蛋，混蛋，混蛋！
　　“老妖，我恨你！”她大声地哭吼，泪水抑不住地滑落。
　　看着茫茫大海，清风和葫芦早已不见踪影，海浪滔滔，宽阔无界，天地间似乎只剩她一人。她绝望地望着大海，喃喃地道：“清风，你回来！”
　　为甚么，清风，你为甚么要轻易的抛弃我？
　　绿萝半个身子浸在海水里，她哭着，一步一步的朝前挪。眼看着海水就要将她覆顶，突然她一脚踩空，整个人向下仆倒。
　　她以为她会喝进很多海水，
　　却不料，她竟然跌在草地上。四周，山花烂漫，绿野葱葱。
　　东海和岛屿已经消失，她似乎在一个幽美的森林里。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座森林很熟悉，似乎曾经来过。
　　缓缓走在林间，高大粗壮的树木一棵棵地绽放着绿色生机，四周虫呜叽叽，鸟雀喳喳，一派恬静。
　　蓦地，她看到了前方有棵枝桠横伸的大树，记得曾经在某个时候，她在这棵大树上的家住了一百多年。
　　“娘亲？”熟悉的环境触动了她内心深处的记忆，绿萝喃喃说着，不由自主的朝大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