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玉和居生生听得眼睛都瞪圆了,完全当听说书。居生生反手摸了摸习玉的脸,叹道:“幸好,习玉你还没成大魔头啊……你那师父,真是可怕。”
习玉却没说话,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师父的模样。他的脾气的确很怪,从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平常总是一袭灰色布袍,端着一个破烂的茶杯坐在雕花栏杆上静静看着自己练武。回廊旁种的枫树,叶子如火如霞,风一吹过,鲜红的叶子就会顺着他花白的头发胡须一点一点蹭落下来。他,只是一个普通而且寡言的老人而已。
“十步杀一人,他的名号是从崩玉山顶那一战而得名。八大教中竟然无一人能够阻得他半步,他一人一把短剑,走一步杀一人,在崩玉山顶苦战了一天一夜,足足诛杀了三百二十一人。后来有逃出来的人,说他全身上下都被血浸透了,状若疯癫。从此武林中人对他又惧又怕,送了他一个十步杀一人的绰号。”
习玉禁不住神往,在脑海里勾勒那个花甲老人走一步杀一人的姿态。他可能真的是个魔头,放荡不羁,不把任何道德规矩放在眼里。可是,在她眼里,他只是师父,冷漠的,寡言的,却又是慈祥的。
居生生奇道:“习玉,他这样一个大魔头,怎么会成了你师父?你不是……官家的千金么?”
习玉取出那把据说叫做吞日的短剑,上下摩挲一番。这把剑,她到今日才知道它的名字。司马世家,多么奢华富丽!她从小什么宝贝没看过,一把半透明的短剑,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件有趣的小物事。师父把剑送给她的时候,就说过,「习玉,我向来喜欢你的千金习气,那种目空一切,很是对我胃口。剑就送给你吧,它已经很久没有尝过鲜血了,今后我也不希望它有机会尝到。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一直以为师父不过是府里一个普通的教头,爹对他也基本没有注意过。可是谁想他来历如此可怕。他这样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什么后半生却甘愿隐退,从此波澜不起呢?现在回想起来,师父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沉思。他总是端着那个破烂的已经看不到花纹的茶杯,用手指轻柔地摩挲着,那个时候,他的神情会变得柔和一些。
她不是一个喜欢体贴别人的人,也不会撒娇卖乖去刻意讨好谁。她和师父之间永远是淡淡的,他教,她学;她练,他看。除此之外,他们几乎谁也没有对对方的其他生活领域涉足过一步,互相不关心。
韩豫尘见她陷入沉思,不由轻声说道:“司马姑娘,倘若不想日后在江湖行走麻烦,这把吞日短剑,你还是不要再拿出来比较好。胡杨在江湖人心目中是个类似杀人魔头的恶人,你作为他的唯一弟子,只怕日后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顿了顿,似乎也是想起了什么回忆,眼神变得悠远而迷茫,“司马宰相……倘若他知道自己的爱女流落江湖,只怕会很伤心吧……”
居生生骇然地捂住嘴巴,“宰相……?!”她低声叫了起来。她知道习玉是官家千金,却从未想到她居然是当朝司马宰相的女儿!太震惊了!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那她以前扑的,缠的,蹭的人……原来是宰相的千金?!
习玉有些冷漠地看着韩豫尘,半晌,才淡道:“你知道的不少!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
韩豫尘微微一笑,“这也是秘密。我知道的还有更多。司马宰相一共有两子一女。长女就是你司马习玉,从小因为身体孱弱,请了教头来传授你武艺。幺子是司马朝柳,今年应该刚满十四,听说他从小就是一个读书的奇才,司马宰相对他很是器重。”
他似乎故意把话说了一半,居生生好不耐烦,连声道:“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怎么不说了?”
习玉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知道的果然不少,连这个秘密都被你挖掘出来。不错,我头上应该还有一个大我十岁的大哥,但却是小妾所生。这些我也是从下人的零碎谣言中听来的,那小妾刚生了孩子,我爹便迫于父母压力娶了当时太尉的女儿,也就是我娘。那小妾听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当晚就带着初生的孩子离开了司马府,从此失踪。我爹花了足足十年的精力去寻找,也没找着一片衣角。他觉得存活的希望很小,才颓然回府,正式圆房。这些事情,就连我和朝柳也不是很明白,因为爹从来不提,娘也忌讳这事。我倒想问问,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这话到后来问得甚是严厉,居生生见她有些动怒,再也不敢说话。
韩豫尘又是一笑,“所谓人言可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件事情的发生,不可能没有人知道。倘若要究其源头,只怕谁也说不清。司马姑娘还是不要问了。”
习玉果然没有再问,她冷冷地看着韩豫尘。其实她最想问的,从他说出要同行的话开始,她就一直想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无论是看人,说事,都一派悠闲,似乎对什么都了若指掌。他对自己的关心也令人诧异。
韩豫尘,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却说端木容慧出现之后,大厅里反而没人说话了。端木世家,在北方何等势力!端木容慧是三子,名声却比他的大哥二哥还要响亮。江湖上人都不需替他取什么名号,只要说到端木家的老三来了,就足以震慑好些人。
当下端木容慧缓缓下楼,目光灼灼,扫视一圈,众人只觉他目光如电,被看上一眼便本能地想退上一步。端木容慧走了三步,停下,冷冷看着身前的瞿晶,半晌才道:“瞿老,终南四老好大的名号,有什么事要找晚辈,直接通报一声便是了,何苦要为难我的同伴呢?她们不过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们这番作为,未免太损名声。”
瞿晶本来就心下尴尬,被他这样一说,面上更过不去,登时沉下脸来,好似笼罩了一层冰霜。
“端木公子,你人来了,那么大家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碧空剑诀的事情,你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他厉声问着,一面暗暗朝其他四老施眼色,要他们适时而动,只待端木容慧一出手,便立即拿下!
端木容慧淡然道:“没什么可交代的,剑诀不在我这里。”
他这话一出,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胆子大一点的人见有终南四老撑腰,便破口大骂,胆子小一点的,便议论纷纷,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
端木容慧如同不闻,昂然看着众人。瞿晶厉声道:“妄言!昨夜你最先去了扇子林!早有人看到你与玉色峰那帮穿黑衣的人交手。大伙来这里就是为了碧空剑诀,话挑明了说,便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反正已经做了没脸没皮的事情,索性连里子也不要!在江湖闯荡了大半辈子,今日岂能被一个小辈得了便宜?!
他双手一架,掌心红光顿起,此番与对付习玉时光景更是不同,用上了八分功力。他大吼一声,“大伙上!今日就要挫挫端木世家的威风!”话音一落,那一掌就到了眼前,好快!
端木容慧知道这是瞿晶的名招,那双艳艳红火的手掌含有剧毒,只要沾上一下,只怕会有性命之虞。他再自傲,也不太敢徒手去接,当下虚晃一招,袖子一甩,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副麂皮手套飞快套去手上。瞿晶趁这个空档早已连攻数招,专捡破绽。终南四老多高的名头,多少姿态,如今为了一个碧空剑诀,居然全部抛弃不要了。
端木容慧让过几招,忽觉脑后生风,他一惊之下急忙偏过去,耳边的几绺头发却被劲风擦断。他眼角一瞥,却见好一根长矛横在身旁,矛尖为寒铁打造,上面一点红缨,煞是锋利。那是终南四老排行第二的司棋横扫大江南北的利器——北斗。因其矛身上有七点黑色玄铁印而得名。
却见那北斗矛,矛尖一转,刷刷地,行云流水一般,点,挑,戳,绕,无一不是虎虎生风。众人只觉矛尖寒光乍闪,上面那一点红缨竟仿佛变做了一条流动的红线,端木容慧一身雪衣被包裹在红线寒光之中,便如同花蝴蝶一般,轻松灵活,无论矛身如何挥舞,却连他的衣角也沾不上一点。
司棋连抢数招,眼见自己占不了上风,不由大吼一声,铿地一下,他将那根巨大的长矛插去地下,青石的地板,竟然被他生生插了一个洞。司棋一手抓住矛身,整个身体居然横在矛上,这是他的另一个绝招——倒挂流云脚。端木深知此人平常沉默寡言,乃是终南四老之中最寂寂无名的一个,但究其功力,却是四老之中最深厚的,素有武痴一个笑称。当下他不敢松懈,却见司棋双脚急速朝自己蹬来,便如同踩水车一般,快到惊人。
端木容慧忽地拈起三指,动作陡然变得轻柔优雅,小指高高翘起,众人只觉他袖子一拂而过,竟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就听司棋闷哼一声,双腿的要穴被他那一拂点中,双手再也支撑不住,从北斗大矛上摔了下来。
瞿晶惊呼一声,“二弟!”他冲了过去,先将司棋抓回来,低头见他满脸的冷汗,不由心下骇然。司棋咬牙低声道:“大哥……此人的手法极其古怪……你、你们千万小心!”瞿晶来不及说话,却听四弟左长风朗声道:“端木公子好俊的功夫!老夫来会上一会!”
端木不待他说完,袖子里忽地撒出数十条柔软白绫,左长风是使短刀的,向来不擅长远距离打斗,当下只觉满目白绫乱飘,一时间看不到端木容慧的身影,不由有气,立即挥舞刀身,刷刷几下将那些白绫扯个粉碎。就听瞿晶大叫一声,“小心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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