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红楼]十三福晋妙玉 完结+番外 (侍女的短刀)
- 类型:青春同人
- 作者:侍女的短刀
- 入库:04.09
湖上飘着几只画船,草丛中萤火飞舞,小巷里传出一点琵琶乐声,她们顺着小桥往横塘方向走,刚路过一片白石堤坝,就看见远处的驿站门口掠过一道身影。
“燕……”绿杯眼尖地认出来人是谁,却被妙玉一把捂住嘴。等那人影消失在驿站里,她方感觉到妙玉手劲儿松懈下去,扭过头眨巴着大眼睛问,“那好像是燕谙达么?”
“是他,”妙玉慢慢回了一句,漱石击玉一样,“就是不知道十三爷是不是也跟着来了。”
她挑眉看了看绿杯,抛出一点坏笑,“后天晚上,我来给我自个儿上个香,怎么样?”
初夏的阳光金灿灿笼在茶棚外,苏州织造的粉墙建得很高,黛瓦从一丛碧绿的树影里映出来,连天际都是一片清凉颜色,一片院内的花瓣被风吹起,飘过织造署的雕梁画栋,飘过游人如织的街头,掉落在一张乌木色的茶桌上。
胤祥放下手中书册,浅笑着拈起那枚粉色的花瓣。
他在此处扮了好几天的商人,穿的是梧枝绿色的琵琶襟素纱袍,纹饰全无,却也能看得出质地精良,苏浙一带多富商,行走其间,既不会招人耳目,也不会失了皇子的身份。
店小二很殷切地过了添上新茶,这些天胤祥一直流连此处,表面上是在周遭店面看丝织品,闲时在茶楼上歇脚读书,实则却听到了不少故事。
昨日,一个大漆木箱被几个家仆抬出了苏州织造署,搬到了一架马车上。胤祥虽然没有跟车出城,但他认识那马嘴上的络头和马鞍两侧的肚带,均是内务府的样式。
而前日,有一群腰包鼓鼓打扮的官吏在楼下买冰饮,如数家珍地谈论朝中琐事,毫不避讳地向店小二炫耀,咱们苏杭两地的织造可都是直接听命于八贝勒九贝勒两位爷的。
而更前一晚,有江宁口音的商人在深夜买醉,搂着小伶儿止不住地哄,“我可是太子爷钦点的江宁买办,往后比薛家还要有钱呢!”
多亏了这些嘴上没门的人,胤祥几乎没花力气就摸排明白了,看来三大织造局中,江宁织造是太子党,而苏杭两地织造却听命于八爷党。
内务府的贡缎中,一部分来自江宁,堪忧一部分来自姑苏,看来这一桩贪污案,两派势力都有
份。
这其实是件很棘手的事,按照胤祥这些日子的推断,太子先前担着监国,不缺银子,可见胤礽图的是钱,他需要用那一部分原该充入国库的银子,来收买从前投靠在多罗郡王名下的大臣。
而八爷党里,九阿哥胤糖母家势力雄厚,又颇有些经商的手段,根本不愁钱不够花,而同时,江宁织造局向来为万岁爷所信任,向宫中递密折,作为万岁爷的密查案情、洞悉官场的机构,若是被八阿哥一党把控,倒是比太子爷贪图那些金钱更为可怕。
当然,事干重大,这些都是胤祥的猜测。他让燕小进往驿站送了两封信,一是给万岁爷的,自然以实情录之,虽然并没有明目张胆点出太子爷的贪污和八爷党的渗透,但万岁爷若有心,派专人顺着他给的苗头查下去,查到真相也很容易。
而另一封是递给胤禛的,顺便让他查一查三地织造局与京中的来往信件。
或许万岁爷心底对他没那么信任,或许万岁爷担心真相一如圣心最害怕的那般,既然临行前一再叮嘱胤祥不可冲动行事,给的权限也不高,他虽有心,却也不能僭越,如此已算是办了正事,他抿了抿唇,将花瓣收拢在掌心,起身往茶楼外走去。
这一日,正好是常姑娘的忌日。
缘悭一面,已是九个春秋,伊人逝去七年,这还是他头一回亲自为她扫墓上香。
路过酒坊,心事重重地要了一壶上好的东阳酒。踩着橙红的夕阳,拎着酒半是迷醉地往常家祠堂方向走,胤祥心里多少有些胆怯。
毕竟这一回,他想向心中的那道白月光坦诚一个秘密,做一个了断。
跨过一座小桥,远远望见常家祠堂笼在一团乌沉沉的颜色里,门口挂着经久的白灯笼,蒙了一层灰,不知多久没再亮起过了。
天色昏黑下来,好在他随身带了火折子,推门而入,是一片柏木陈设,与京城的祠堂都不一样,这些柏木柱子和桌椅上都刷了桐油,黑得发亮,案上摆了几块灵位,看不清写了谁的名字,再往上,月梁后面似乎挂了一块很大的匾额,勉力辨认了一会,方能看出是“为德是依”四个大字。
他先前打听过,常知府前些年就辞了官,回横塘老家做生意去了,这祠堂大概无人打理,角落对着些凌乱的纸钱,绕过侧门,一片开阔的土丘上,耸立几块石碑。
似乎有什么冥冥之中的引导,胤祥径直走到最新的那块小碑边,低头细瞧,那碑上果然刻着“常氏女之墓”。
他眼波微动,倚着那墓碑慢慢坐下来。
“.….这是我第一回 来看你,那个下着雨的夏夜,我没想到那一句再见,与你既是生离,也是死
别。"
他不知说什么,只好抿了口酒,“你在那边过得好么?那时……那时我曾经想过,若是能得汗阿玛欢心,便去求他让我迎你为嫡福晋。“
没人回答他,过了好一会,胤祥才张口,“可是苍苍定数,竟让你我天人永诀。”
四周浸上来一丝凉风,呜咽了一声。
酒意漫漫地爬上来,爬遍他全身,眸中泛红,声音亦是不自觉地低哑下去,“死亡也并不是忘记,我从前每每去弘慈广济寺,总会忍不住去恳求菩萨的慈悲,在梦中,在拥挤的街道,在空无一人的深巷,期盼能有轮回,期盼你会出现在某个角落,期盼这一切都是谎言,可后来.…..汗阿玛给我指了婚,她..….妙玉是....是第一个让我彻底忘记的人,让我不再惦念着对你的这份期盼,你可会怪我薄情?”
他咬了咬牙,扭头向那不会说话的石碑坦诚。
“我想…….我想我可能是,爱上她了。”
第74章
小酒壶自手中滑落,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倚着故人石碑的胤祥大概是喝醉了,不知在此处倒了多久,此时方迷迷蒙蒙地睁开一星眼。
低沉而昏黑的夜,雷雨欲来,远处的风灯明灭,墓园的栅栏被狂风忽地拍开,碑前的香灰和供品被吹散在地,一片狼藉。
酒意消散了大半,胤祥踉跄着站起来,重新点燃火折,去捡一颗顺坡而下、滚落到常胡氏墓碑边的苹果,刚抓到手中,却猛地被一行刻得极细密的小字吸引了注意。
他皱起眉头,半跪下去,手指抚摸着那行小字,念出声来,“女…….常妙玉.…”
所以那常姑娘,闺名是为妙玉。而他那来历成迷的福晋,闺名也叫妙玉。
这并不是一个常见的名字,胤祥怔愣在原地,一瞬间,脑中如电光火石般划过种种蛛丝马迹。兆佳养女的不明身份、精于医药的本事、大婚当夜的不甚在意….…
很多事不言而喻,浮出水面。
一声惊雷落在远处的田埂上,接着是淅淅沥沥的夏雨,惶然地洒向人间。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踩着碎落的雨声,他来不及回头,一柄叶伞已然遮在他头顶。
那人蹲下身,好心肠地拍了拍他肩头,弯唇笑道:”……爷,您可别吐在我坟头上了。”
借着一点火光,胤祥抬起眼看她。
是他的妙玉,比记忆里的少女更纤细,却比上一回分别时丰润了些许,穿的是汉家的素丝单襦和云山蓝色的月华裙,头上随意挽了发髻,只插了根且末料的白玉簪子,颈间流转一点光泽,是那颗他再熟悉不过的、以为跟着常姑娘一起落了葬的南珠坠子。
她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一罐膏药来,塞进他掌心,笑眯眯问:“怎么不说话?这些日子奔波,腿伤可有复发?涂上这个,包管明儿就好了。“
胤祥一手握着小小的瓷药罐,一手无措地捏着那只苹果,心头百感交集,似乎有千万句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说哪一句才好。
眼前这张脸庞,分明就是他记忆中的常姑娘,也分明就是他的十三福晋。从前的那些日子里,囿于金贵玉堂,囿于窄巷陋室,分明有很多次,他心中隐隐有了预感,却始终不敢去试探。
大约是离真相太近,爱会让人障目,他却反而惶惑起来。
你……就是她吗?
其实你的名字,就是常妙玉吗,你是怎么从常妙玉变成了兆佳妙玉的,为什么你的父亲说你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什么这墓园里会立着你的墓碑?
你一直都知道我心念之人是谁吗,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为什么要在那一夜后离开养蜂夹道?
很多言语涌上唇舌之间,他惘惘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直到风将栅栏又一次吹起时,终于张口:
“你…….来了就好。”
“我叫常妙玉。”妙玉莞尔一笑,扶着他站起来,“十三爷此刻一定有很多困惑,不妨回客栈再说。"
几乎是飘飘然的,胤祥被妙玉一路带回了横塘,一路上都是无话,只是天地之间雨声苍茫,深夜中的他与她同在一小片竹伞的荫蔽下,如若孤舟共渡、孤道同行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