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足有小半年没进后院,用膳都觉得浪费时间。
唯有见阿娇一事,多么繁忙都能抽出一点空闲。
这就是刘彻曾嘲讽皇帝彻的无情之处了……你要真觉得阿娇珍贵非常,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可爱的,忙碌只是不耐烦应付佳人的借口而已。
刘彻看着扭头看青铜镜里,背后结痂的伤疤……嘶,阿娇刺得可不算浅。
内侍捧着一只小陶瓶道:“我从太医局中取得祛疤的良药,替殿下敷上可好?”
刘彻:“不用。这疤痕挺别致的,留着吧。”
内侍:???
刘彻穿上衣物,大刀阔斧地坐在榻上,把双脚伸进滚烫的水里浸泡:“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两个宫女替他揉肩,没揉几下,便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得到同样的讯息:殿下的筋骨又僵又硬,根本捏不动。
只得使出吃奶的劲,还是被嫌弃力道太小。
内侍陪着笑,干巴巴地道:“刚把人散出去……没这么快能把消息送回来。要不,我再增派些人手?”
刘彻:“明日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内侍听得一愣,都想跪下来请罪得了。宫里有许多的主子,总把下人做牛马用,恨不得一头牛能犁遍天下的田,一匹马能拉上百辆车。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主子,他知人善用……不会拿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来为难下人。
这是怎么啦?
最后,内侍还是咬咬牙应承下来。又把两个宫女捏肩的撵出去,换上力气更大的宦官进来。
刘彻半夜睡下,天还没亮就起身前往未央宫。下朝之后,他惯例先进宣室殿侍奉皇帝起身。侍疾的两个嫔妃见到太子,连忙避到偏殿。
“谁在里面?”
刘彻听到屋内有说话的声音,出声询问。
春陀笑着道:“隆虑公主和翁主正陪着陛下用早膳。大约是见到女儿们,陛下的胃口很不错……您现在进去?我让膳房再送一桌膳食?”
刘彻点头,大步走进温室殿。先给天子请安,然后,很自然地坐在阿娇身旁,搬来食案的两个内侍微微一愣,隆虑公主更是道:“殿下该居尊位。”
刘启眼睛微眯,开口道:“不要紧,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礼。”
用完早膳,他随意寻一个理由把刘彻留下来,挥退左右,沉声问:“把你的心思收起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什么错?”
“哼!你打算以阿娇为姬妾吗?”
刘彻端正一拜:“父皇,儿臣欲聘阿娇为妻。”果然,天子凶煞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缓和下来。
起初,刘彻并不打算节外生枝,让天子知晓此事。可他没想到,阿娇会如此抗拒于他。
这世间,女子身份最尊贵的莫过于皇后。他心里觉得,天子是不会反对的。
“您把阿娇托付给我。我以为,没有比我亲自照顾阿娇,更为妥当的了。”
如果是天子开口,就能让阿娇慎重的考虑成为太子妃的可能性吧!故而,刘彻没有再隐瞒自己对阿娇的意图,无奈天子病弱老迈,毫无所觉。
刘彻没办法,只能表露得更加明显。
“混账东西,孤让你照顾阿娇,是令你以天子之尊照拂臣子,以阿弟的亲切照顾姊妹,不是让你……哼,阿娇不愿意吧?”
刘启的脸上,露出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神情。
“阿娇要是愿意的话,你会死死瞒着孤,等到孤一命呜呜,你登上大位自己就把事情办了。”
刘彻道:“阿父助我。”
他虽欺天子老迈,但心中依旧是崇敬阿父的。更何况他还指望着亲爹逼婚呢!刘彻端正的坐着,诉说阿娇为后的好处。首先,阿娇是有做皇后的德行的;其次,她若为后能让民心更加归顺新皇,于国于民都有利处;最后,阿娇身居高位,尊位亦是对她多年辛苦的赏赐啊!只要司苗署还在的一天,她有没有孩子都能坐稳皇后的位置。
哪怕不再生子……阿娇的年纪有些大了!刘彻是不打算让她再有孕的。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下一任帝国的继承人会和阿娇很亲近,若他先阿娇一步下黄泉,阿娇得一个太后的尊位不难。
“天底下没有守寡的公主,也没有守寡的翁主,更何况是阿娇。她总是要再嫁的,难道我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刘启一直沉默,未发一言。
刘彻离去之后,他让人招来阿娇。
“娇娇,太子求我说媒。”
阿娇抬起头,脸上只有愤怒,没有惊讶的神色。
刘启看出她早已知晓太子的心意,心里也有决断。便温和而关切地问道:“你愿意嫁给他为妻吗?”
阿娇没有任何迟疑地摇头,“我不愿意。”
千般好万般好,敌不过阿娇不乐意。
刘启:“若论再嫁,太子是极好的……”
“舅舅!”
“好好好,舅舅不说了。舅舅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不会帮着太子。”
刘启温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他现在不是大汉的天子,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父亲。面前的娇娇,是他最疼爱也最放心不下的女儿。
“我喜欢生得面如白玉,宽肩窄腰,举止文雅又不失英气的男儿。”
阿娇说着,不怎么怎么便在舅舅包容的目光中,忍不住落下眼泪。
“我忘不了周若华,不愿意另嫁他人。”
说起周希光,刘启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行。
“他的福分还是太浅。”
“不提他了。”
阿娇擦干眼泪道:“我心里不愿意做太子妃……要不您把我和阿圆送出长安吧。”
“那有什么用,躲避是一时的。难道太子登基之后,不能一封帛书把你和阿圆召回长安吗?还是得打消太子的念头才行。”
阿娇:“怎么打消呢?”
刘启抚掌大笑:“孤送你十个俏郎君吧!你收在房里,常领着可心的人儿赴宴,再选一个得用的为你打理后宅……这一点啊!要多多的和你的娘亲学啊!不要怕怀名声,名声在帝王家值几个钱?但是!这样的名声传得天下皆知,太子便会望而却步。”
阿娇:○o○
舅舅,你开玩笑的……还是说真的啊!
咦,她怎么觉得此法有可行之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刘彻:“……”
老爸!有你这么当皇帝的吗?指指点点。
第94章 愤怒
十个俏郎君刚送翁主府, 阿娇还没松一口气,当天夜里,刘彻便出现在她的屋内。太离谱了!她不过是去书房一刻钟的工夫, 回来便看到刘彻悠闲靠坐在她平时最爱的长榻上,自在得犹如此屋的主人。
青君站在一旁,满脸哭丧的神色, 用眼神示意阿娇:主子, 快跑!
跑是不可能跑的, 这是自家, 除皇宫之外最安全的地方。既已如此,还能往哪里跑。
程安上前一步, 用单薄的身躯挡住阿娇。
刘彻:“孤不想当着你的面杀人, 叫她们都退出去。”
阿娇身子微僵。不提刘彻怎么在护卫的重重包围下, 进的正屋。只说他此刻的状态就很不对劲, 太强势了!完全是以帝王的姿态下令……还自称为孤。
到底发生什么事啦?
阿娇轻轻推一把程安, “你们先下去。”
程安担忧不已,但她素来最听阿娇的吩咐, 还是把屋里伺候的几个宫女一齐带出屋子,打发守门的宫女离去,只和青君一起守着房门。
青君的面颊和脖颈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一层水光,那是她太过紧张浸出的汗珠。
“一会要是里头的声响有异, 咱们就冲进去。”
程安眼神里有着赞许,却也满是沉重:“真会被杀的。”她从未看到过如此面貌的太子!都说“天子之怒, 伏尸百万, 流血千里”,太子不愧是要继承江山之人。虽未怒目横张,但仅仅是坐在屋中, 就让人嗅到血腥之气。
青君死死咬住下唇,“主子受到侮辱,做奴婢的万死不足惜。”
屋内,阿娇正在猜测,是不是安置在西侧院子里的十名俏郎君惹得刘彻发怒。这触他逆鳞啦?舅舅昨儿说要送她十个俏郎君,今日便有春陀带着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全都按照阿娇审美长成的郎君们登门,说好的十个,一个不少。
阿娇:难为舅舅能在一天之内,选出诸位“佳丽”。
刘彻随手拿起长案上雕刻成鲤鱼模样的黄色玉石,轻抚鱼尾垂挂的如意结。
“玉鲤鱼是周家送的聘礼,称心如意的结是你亲手打的。呵!你常歪在榻上,细细把玩,想必心中很喜爱它吧?”
全部说中了!
阿娇怀疑,府中有不少人都是刘彻的眼线。
可她并不愿意用新人,能知晓她房中之事的都是能够信任的……除非刘彻很早以前,就在往翁主府安插人手。
他图什么啊?
“嘭——”
玉鲤鱼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阿娇心中一颤,恨恨看向刘彻。
刘彻却似被她的恨意逗笑一般,踢开脚边的如意结踢开,唇角上勾:“娇娇,到孤身边来……若不想那些俏郎君全被你连累,受千刀万剐的刑罚。你且乖巧伶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