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黛玉义姐不好当 强推完结+番外 (巫朝尘)
她说着,鼻尖发酸。
林黛玉便一面拭泪,一面从她听得贾母被气晕开始讲起。
她临时把姚曦调过来守好女医院,因女医院离不得刘司药张典药,便先派人去太医院请吴御医,又点了十二个禁卫过来。一入府,她就将贾赦贾珍等人一概轰出贾母卧房——因贾赦过于激动不肯出去,她让禁卫直接赶走他,还让他摔倒了——好让吴御医专心诊治。
吴御医又是开参汤,又是施针,救了贾母一整天,林黛玉就让禁卫守了贾赦等一整天。中间还再调了十二个禁卫来换岗守着。
“我越俎代庖,不顾长幼尊卑,得罪了大舅舅、大舅母,还有珍大哥和琏二哥。该怎么着,我自去和他们算。我只怕因为这事,他们恨我,更恨上您,再寻由头气您,我又不能日日在您身边陪着……”林黛玉只为贾母担心。
贾母听完,并不生气,反而笑了几声,说:“我虽没养出个好儿子、好孙子,幸而有你娘,还有你和棠丫头,也不算太不堪了。”
林黛玉忙说:“子孙不肖如何是老太太的错儿?我多说两句,便是有您几分原因,难道便不是外祖父、外太公没有教好儿子孙子的缘故?外祖父虽然去得早些,那时候大舅舅也是二十来岁人了,外头大事都能做得了主。他如今这般,只能说是他自己不向好处走,怎么怨得您呢?您把我娘和姊妹们都教得很好,大舅舅不懂事,实在怪不到您身上。”
贾母摇头叹道:“你大舅舅一直怨我偏心……我也确实偏心。我近几年时常想,如果你外祖父才去的时候,我没让你二舅舅住到荣禧堂,直接让你大舅舅当家做主,他手里有了权,是不是就不会像如今这样?”
“不是的。”林黛玉说得斩钉截铁,“如果他早就当了荣国公府的家,他和大舅母只会让这府上比现在更让人糟心,说不定早就和甄家一样获罪被抄了。”
贾母笑道:“玉儿,今日多亏你了。虽说活了这些年,早就到了该去见你外祖父的年纪,可……”
她笑着落下满脸的泪,转而哭起来:“可我现在撒手走了,二丫头他们这些孩子谁管?”
林黛玉忙给贾母抹泪,贾母哀痛哭道:“玉儿,我悔啊!”
外祖母在悔恨什么?
是悔恨早年过于偏心二舅舅,还是悔恨没有早早关心孙子孙女们?
林黛玉慢慢劝贾母止了泪,说:“因不知道您是如何打算,今日的事我暂没告诉二舅舅家,我爹也还不知道。”
她凑近贾母,低声道:“孝中有孕终究不妥,这事很可能还有别人知道。您还是早做打算罢。”
贾母叹道:“我如何没打算?我和琏儿说了,国孝之中,尤二姐这个孩子不能落地。她要进门,孩子必不能要,这个孩子不落,她这辈子也别想进贾家的门儿,也别想上族谱。这里头的厉害我没少说。可那混账种子说,他快三十了还没孩子,好容易有一个,舍不得不要。”
说着,贾母咳嗽起来。
林黛玉忙扶贾母喝水,说:“您才醒,别累着了,这些话也不急,明儿再说罢。”
贾母却一定要说完:“玉儿,我心里已有了计较,你听一听。”
林黛玉正两难间,一直默不作声的贾惜春开口了:“老太太,我都知道,我和林姐姐说。”
贾母点头默许,贾惜春便接着贾母的话讲。
但她的话要比贾母尖锐多了。
贾惜春说:“琏二哥说是舍不得尤二姐肚子里的孩子,我看也有舍不得她生得美的缘故,一定不肯听老太太的话,把孩子打了。老太太说得多了些,不知大老爷和大哥商议了什么,大老爷竟还赏了个秋桐给琏二哥,说什么‘有子嗣是天地祖宗都高兴的大喜事,做什么弄得和丧事一样,家里阴沉沉的?’所以赏个秋桐,是‘添添喜庆气’。”
她讲得太真太尖锐,让贾母又回忆起当时的怒气,不由呼吸急促起来。
林黛玉忙说:“四妹妹?”
贾惜春只好努力说得不那么刺人:“大老爷他们这般不知所谓,老太太心里自然是气的。可事关两府的大事,老太太时常叫琏二哥来劝,可琏二哥也不知是被大哥还是谁灌了迷魂汤,就是不肯听。今日一早,老太太把大老爷这些人都叫来训斥,大老爷还没挨两句说,就指着老太太说偏心,孙子好容易要有子嗣了不让要,定是想让他们断子绝孙,好把这个国公府再给二老爷。还说……”
看贾母面色愈发不好了,贾惜春便拉林黛玉到门口,说:“大老爷还说让老太太别做梦了,就是他死了,琏二哥也死了,还有琮兄弟呢。若琮兄弟也有不测,他宁愿在族里过继一个也不便宜了二老爷。还说了儿女婚事,父母做主,等两日出了国孝,他就让人往尤家去提亲,明媒正娶让尤二姐来做正房奶奶,孙子他要,儿媳妇他也要。老太太只是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张家李家的,到底也没说成。让琏二哥以后不要指望老太太,都是骗人的。他们不指着老太太,让老太太也别再多事。老太太经不住这些话被气晕了,他们才着慌要请太医。”
林黛玉听罢,已是怒火中烧,恨得咬牙:“这些没良心的混账东西!”
她骂完这句,才发现把贾惜春的亲哥哥也骂进去了,忙要说些什么。
贾惜春已道:“林姐姐不必多说,我哥哥确实不算什么好的。”
林黛玉看贾惜春才十二岁,提起亲人,眉眼间就已尽是冷淡嫌恶,难免心疼她,拉着她说:“才刚的话不是你和我说的,你也别和一个人提起,不然只怕你难……”
贾惜春无所谓道:“这有什么,说几句实话罢了。林姐姐,你今日特来救老太太,是重情义的人,我不怕告诉你,我虽有亲哥哥亲嫂子,倒宁愿没有,那府里的污糟事儿连我都瞒不过,还想瞒着外头的人?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都白叫他们连累了!就算这事发了,我大不了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再不然,还有一个死呢,怕什么?”
林黛玉从不知贾惜春小小的一个人,心里竟然想得这么远了,还这么悲观,竟还存了死意。
她有心劝解,但那边贾母还等着,外头还晾着一个贾琏,实在不是劝人的时机。
事有轻重缓急,林黛玉只搭着贾惜春的肩膀,和她认真说了一句:“就算事发了,你也不至于去做尼姑或是死,别说这话。我和姐姐正缺会画图的人,到时候请你去我们那边儿,虽说不比做国公府的姑娘,到底吃穿不愁,也没人欺辱。你放心。”
贾惜春怔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林黛玉。
林黛玉拽她:“我今晚就住在那边东稍间碧纱橱,你帮我拿被褥枕头好不好?”
贾惜春张口:“我这就去。”
林黛玉回到了贾母身边。
鸳鸯琥珀等丫头也都守了贾母一整日,一脸的疲惫。但她们仍任职尽责照顾着贾母,说些能让贾母消气安心的话。
林黛玉回来,贾母摆手,让鸳鸯等心腹丫头也都出去了。
在林黛玉和贾惜春说话的这一会儿,贾母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说:“玉儿,我要告贾赦不孝、纵容儿子在国孝生子、私下结交文武重臣……”
她的声音颤抖着,林黛玉震惊的看着她。
贾母抖着手,让林黛玉拉她起来。
林黛玉将她扶起,让她轻轻倚在松软的靠枕上。
她无声哭得浑身发颤。
“只能这样了……”就算和儿子孙子有了诸多隔阂,但要把亲儿子亲孙子送入大牢,她的五脏六腑都在疼,“若不断尾求生,再纵容他们这样闹下去,只怕这个家,就一个人也留不下了……”
“我对不起国公爷啊……”贾母哀哀哭到无力支撑,被林黛玉带人喂了药,昏昏沉沉的睡下。
林黛玉身负皇命,不能一直看护贾母,问过王熙凤不介意再来荣国公府,贾母也愿意见这个前孙媳妇,便将十二个禁卫交给她,让她守了贾母五日。
王熙凤这一来,贾赦邢夫人贾珍贾琏每日的脸都是绿的,见到林黛玉却不敢有任何质疑。他们倒敢刺王熙凤,可王熙凤早已不是贾家的媳妇,一点儿面子也不想给前公婆丈夫兄嫂,有机会让他们没脸,她才不留情面,每每三言两语就说得他们无言以对,心中十分快意。
贾政王夫人得知此事,也每日来服侍贾母。贾赦和王熙凤早已成仇,一个是他亲兄长,另一个是他内侄女儿,贾政谁也劝不住,两相为难,便找林黛玉。
林黛玉淡淡道:“若您和二舅母能护好老太太,我也不至于求凤姐姐。”
贾政满面通红。
尤氏终究觉得对不住王熙凤,寻机会给她致歉。
王熙凤看着她满面羞惭的脸,叹道:“你本来又不知道,还没我知道得早呢。闹也闹了,我不怪你。你就好生过罢。”
五日后,贾赦终于受不了这气,决意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王熙凤在荣国公府耀武扬威的时候,贾母的身子终于养到能勉强坐车出门。
三月初八一早,林黛玉安置了女医院,便同王熙凤带二十个禁卫来到荣国公府,不由分说让人服侍贾母按品大妆,将她扶上马车,一径往宫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