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冷笑一声:“不要惹怒我,雪莉尔。”
他甚至知道了她的名字。
而听到了什么,她透过身后的窗户往外看去,一道奔跑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雪莉尔将脸贴在玻璃上确认那是迪奥,所有的委屈似乎在此刻全部涌上心头,她嘶哑着嗓子喊着他的名字,试图拍打玻璃来吸引他的注意,管家捏住了她的后颈仿佛拎着狗崽子似的将她拉离了那里。
车帘彻底将她的视线遮挡住了。
雪莉尔尖叫着去扯车帘,旁边胖胖的女仆很有眼力见的捂住了她的嘴巴,在她耳边提醒:“别吵到了伯爵和夫人,认命吧。”
雪莉尔不想认命,但却不得不停止无用的尖叫,她被捂红了脸重新丢回了座位上,透过车帘的缝隙,迪奥的身影已经化为了一个小点,他被绊倒摔在地上,雪莉尔什么时候见过迪奥如此狼狈不堪?
雪莉尔第一次意识到,身份等级所带来的差距是如此强大,而也能理解为什么迪奥会有爬上去的野心。
她垂下了脑袋,把脸埋在膝盖里想将她所有的软弱都要通过眼泪哭掉。
她还没有……把礼物送给迪奥。
马车走了很久,雪莉尔试图透过车帘外的一点风景记住路线,但从未出过如此远门的她最后什么也没记住。终于在某一天天晴的时候,她们被允许从马车里下来。
外面的日光很是刺眼,雪莉尔踩在庄园里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望向这远比树林里那幢庄园大上好几倍的地方。
那是雪莉尔不能从她贫瘠的词语中可以形容出来的壮丽,而发现她呆愣的样子管家了然一笑:“收拾收拾就开始准备工作了,卡瑞达,她就交给你了,不要给我出任何乱子。”
“知道了,穆尔管家。”身形丰腴的女仆连忙应下。
雪莉尔被拉到了一间小房里,即使是仆从的房间但却比她从前的房间大很多,卡瑞达从柜子里找出一件半新的棉布料子在雪莉尔身上比划着:“先换上吧,今天你就在后厨帮忙。”
贵族的女仆衣服比她最好的一件衣服都要好,别说补丁了,雪莉尔换上之后感觉身上暖和了很多。
衣服大了一点,雪莉尔挽起一截袖子,站在那面全身镜前打量着陌生的自己。
卡瑞达忙个不停,在空隙间抽-出时间回到房间看看雪莉尔准备的怎么样,当她透过镜子看到了换好衣服的雪莉尔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本就漂亮的底子在换上普通的女仆装后更加令人无法忽视她的容貌,雪莉尔垂下眼睫朝她走了过去。
卡瑞达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没有说话,只是找出口袋里的梳子替她将头发绑好束在脑后。
“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了,”卡瑞达语重心长地说道,“有那样的父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在这里至少吃饱穿暖不用愁。”
雪莉尔抿着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
她想念的也只有哥哥而已。
雪莉尔跟着去厨房帮忙,在这里她是年纪最小的,虽说是新来的,但看在卡瑞达时不时照顾她的情况下,基本上都相安无事。
她手脚麻利,做事又认真,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和她聊了会儿天,问问她看到这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雪莉尔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透过明亮的窗户望向外面的星空,在心里回答道:她想回家。
第20章
郎曼女士在外面躲了两天并没有回伯莎家。在她的潜意识里,布兰度的大儿子虽表面温顺有礼,但她见过的人多了,自然看出了几分端倪。
那就是一个会随时咬人的、披着羊皮的狼崽子。
温妮母女还不知道雪莉尔被带走的消息,因此在听到迪奥要找郎曼的时候还有些不解。
擅于隐藏情绪的少年露出和平时无二的笑容,他解释着说:“我主要是想问问一些关于贵族的事情。”
话里行间,似乎都在表示着他想要搭上郎曼的线去试图接近贵族得到一份好差事。
他并未撒谎,但却又是实打实地掩盖了部分事实,根据郎曼和温妮的妯娌关系,如果知道她也参与了将雪莉尔送到贵族去当女仆的事情中,温妮并不会透露太多出来,例如现在迪奥就从她这里得到了郎曼的落脚地。
他悄无声息地接近那间小屋,并未敲门打草惊蛇,而是如野兽潜伏在房子周围,避开其他人的视线的同时,又能确保自己在隐蔽处发现郎曼的踪迹。
而在屋内的郎曼还没意识到她已经被包围,迪奥蹲了两个小时没等到她出门,目光落在房子没有反锁的窗户上,他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
“喀喇——”
屋内传出一道警惕的女声:“谁在外面?!”
迪奥没有出声,在不远处正好有几个孩子正在用篮子做的小球玩耍,一阵阵笑声顺着破碎的玻璃钻了进来,两者一联想起来就变得通顺了。
郎曼眉头一皱,脸上的法令纹愈发深刻,她怒气冲冲地打开屋内的几道锁走出来。
还没来得及对那几个孩子呵斥着,就发现一道身影靠在墙壁上,目光微凉地朝她望来。
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郎曼女士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她转身就想反锁住大门,却被一只塞进来的脚挡住了动作。
迪奥趁机从外面钻了进来。
“你想干什么?”她虚张声势地大喊了起来,当迪奥张开口只说出“雪莉尔”三个字时,她就哑了声别过了头,像个蚌壳紧紧闭上了嘴。
“我并不是过来找您麻烦的,”迪奥声音放缓,一步一步降低她的防备,“我只是想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以及雪莉尔被送过去的地方。”
她的神情明显有所松动,但依旧没说出一个字。
迪奥垂下眼眸,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说:“我只是想去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我的身份也不会对贵族造成什么影响,对吧?”
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裙摆,郎曼上下唇碰了碰,将地址告诉了他,而洪水一旦开闸,在迪奥有意的指引下,郎曼将达利欧给雪莉尔下了药的事情说了出来。
“她是不愿意去的……”郎曼这两天因为心中强烈的谴责根本睡不着觉,而现在她全部说了出来感觉好受多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发现身旁的少年不再遮掩地流露出狠毒的目光,他冷笑着,嘀咕了一句“果然是个垃圾”这样的话转身离去。
……
待了两天,雪莉尔都没能将这幢庄园走上一遍。
和她所认知的不一样,乔伊特伯爵的庄园里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壮硕的男仆在门口守候着,几乎断了雪莉尔想要从这里逃出去的想法。
充斥在瘦小身躯里的不甘如同微弱的火苗,并不起眼。
火苗虽小,却足以燎原。
每当她站在足以看到外面那一片世界的地方,胸腔里的火苗已然烧成熊熊烈火。她企盼着、眺望着,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从这固若金汤的精美囚笼里飞出,去寻找到那一片破败的小屋,推开熟悉的门,冲进金发少年的怀抱中。
但这终究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迪奥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因为她的消失而稍微担心她?或者,他以漠视的态度对待她这一次的离开?
雪莉尔在反光的画像上盯着发间的发卡看,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在心里将最后一个猜想彻底划掉。
哥哥不会这样的。
他明明因为自己下了矿井而生气地对她说出狠话,那就说明她在迪奥心中是有一定的分量。
想起了这件事,让雪莉尔又重新燃起对未来的期盼。
她来这里两天并未看到米基,但米基的母亲——伯爵夫人将她喊过去见过一次。
那是一位面容温婉的年轻妇人,听说出嫁前是没落贵族家的大小姐,父母早逝,孤苦伶仃的,这才嫁给了比她大了二十几岁的乔伊特伯爵,十年前生下了唯一的继承者,自然是对他宠溺有加。
正因为她是米基点名索要的,伯爵夫人单独将她喊过去从头到脚地打量过一遍,似乎是在判断她身上有哪些过人之处才能让米基第一次坚持要将人带回来。
不过是个样貌漂亮的小孩子而已,伯爵夫人微蹙着眉,她说话时温温柔柔的,仿佛在吟唱着古老的歌曲:“听说米基很喜欢你,我也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以后,在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你能在旁边安抚好他,雪莉尔,你是叫雪莉尔对吧……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当她的手被伯爵夫人的手包裹住的时候,仿佛是在羊脂里泡着,温暖柔软。
雪莉尔张了张口,她想回答说她做不到,她无法去安抚米基那样的脾气,但这几天的经历让她意识到了很多东西并不是反抗就有用的。雪莉尔掩盖了在米基面前那样拥有逃跑的勇气,她低下了脸庞,撒谎地点点头。
伯爵夫人稍加满意,这才让她离开。
第二天,外面来了一辆拖着蔬菜的板车给伯爵家供货。男人从前面下来,而后面紧跟着一个褐发少年,帮忙将外面的塑料布扯下来,给管家检查送过来的菜是否足够新鲜。
管家一挥手,就让他们将车拖到后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