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处水田旱田山地四个庄子约五千九百亩。宁安硕分五成,宁安华和宁安青共分五成。
铺面共四个,京中两处,姑苏一处,金陵一处。宁安华一处京中的,一处姑苏的,宁安青一处京中的,一处金陵的,宁安硕不分。
库房中六千二百两黄金,九万余白银,三人均分。
再将林旭嫁妆中的家具分配完毕,宁安华心中感到一阵轻松。
她还是喜欢这种不与别人混在一起,算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东西的感觉。
她令檀衣新起了三份账册,连宁家官中的一起,共是四份,说:“安硕,青儿,你们还小,我再替你们管几年。等你们定亲,或是及冠及笄成人了,我就不替你们再操心了。以后各人的日常用度月例都是从官中出,有额外想要花的,就花自己的去罢。若都败完了,我这里少不了你们一口吃的,可将来见了爹娘,我不会替你们遮瞒。”
宁安硕忙恭谨应下。
宁安青也懂了一大半,低头称“是”。
分完财产,白三等人都退出去了。
宁安硕知道他和姐姐就快不是一家人了。
他想和五六岁时一样扑在姐姐怀里哭,又知道他已经大了,再像个小孩子一样,让姐姐以后怎么放心依靠他?
宁安华坐下,左手搂住宁安青,右手把宁安硕拽过来。
她不是他们的亲姐姐,但他们对她毫不设防的依靠和信任温暖了她,让她得以从末世死亡的阴影下快速恢复了过来。
她希望能和他们一直这样和睦下去。
*
贾琏再次到扬州已经是九月下旬。
时已秋深,却还未到入冬天寒,京城附近的河面还有一个多月才会结冰。而王熙凤有孕五个月了,她胎气稳固,近来身体并无不适,也适合上路回京。
听得贾琏已在御史衙门下马,宁安华便准备好了三个月以来王熙凤所有的饮食、起居、医药的记录,准备等他来了交给他,最多再过几日就可以把王熙凤送走了。
不一时,贾琏过来,寒暄过后,先谢过宁安华,便道会于九月二十八日来接王熙凤回去。
宁安华笑道:“既是这样,那日我先请大夫在家等着。我这里不方便,今日就不叫你和凤丫头相见了。我不多留你了,你去罢。”
贾琏只得告退。
宁安华想了一会,起身到王熙凤房中去,握了她的手,说了今日为什么没叫他们夫妻相见,又笑道:“说起来你到这里也有半年整了,竟还没出去过。咱们处了几个月,你都要走了,我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请你到街上走走,好歹看一看扬州风光。就依我的,离你回去还有四天,只管叫他们收拾着东西,我带你出门,怎么样?”
王熙凤在院子里关了几个月,若不是有读书识字一项撑着,早闲不住了。
听得这话,她心动起来,再一想,贾琏有路上乐的,她凭什么不乐?也就答应了。
宁安华便真陪王熙凤在扬州城中逛了两日,古迹也去了,好景致也赏了,闹市也被许多人护着逛过了,酒楼里的新鲜菜也吃了。
因王熙凤到底怀着孩子,她便亲自握着她的手护着她,不叫她出一点差错。
这一日,王熙凤正站在桥上远远向古寺看过去,见远山苍翠,她忽然觉得心头一片清明,似有所悟,又摸不太准,只明白了两件事:
宁姑姑确实值得她相交。
和林家宁家相比,贾家确实已经开始烂了。她一个小辈媳妇,内宅妇人,救不了什么。
宁安华收回异能,缓缓吐出一口气。
两日后,王熙凤乘船而归。
林如海只命管家去送了,自己仍在书房处理公事。
书房的窗子敞着。秋风渐凉,吹到他身上带起一阵寒意,他咳嗽了几声。
一旁正专心做文章的宁安硕皱起眉头。
犹豫了一会,他搁下笔,起身倒了一碗热茶。
林如海看过去:“放下,只管专心做你的,不许分心。”
宁安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把茶往他面前一放:“表哥还是好生保养罢,我姐……”
他把“姐姐”两个字咽了回去,故意放慢语速,“过了这个年,我才十二,还盼着表哥能多教我几年。”
这时,宁安华后知后觉一件事。
她恍惚、大概、似乎有个印象,王熙凤的第一个孩子是七月初七生的,所以叫“巧姐”。
现在怎么算,王熙凤的预产期都在二月。
难道是她又记错了?
第23章 嫁妆和聘礼
再次见到乐儿,王熙凤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生气,也并不觉得嫉妒、吃醋,只是恼她背主不忠,心中知道她们这些年的情分早已经完了。
她打发一脸侥幸的乐儿接着去侍候贾琏,开始细想她陪嫁来了四个丫头,去年已有一个生出异心被她发现,打发出去了,如今又坏了一个乐儿,只剩下平儿和喜儿两个。
喜儿的眼皮子没有乐儿那样浅,平儿更是同她最好,她也最放心。
若再不经心些,叫四个丫头都没了,这荣国府上下,可还有谁和她一条心?
贾琏发现凤丫头的脾气似乎好了些。
比方路上无趣,他夜夜都同乐儿在一处,凤丫头竟没动气,只是日日都说坐船身子不舒服,不出来同他一处用饭。
一日两日就罢了,每日都这样,他少不得去看她几次。这一看,不禁就把老太太赏她的五百两银子和他自己的五百两银子……全给了凤丫头了。
数日后,贾琏越想没了的一千两银子,心里越不是滋味。
乐儿只有几分颜色,其实大不如凤丫头,也不如平儿,不过胜在新鲜,怎么就值五百一千银子了?
但这一路回京不比过来时可以偷空上岸取乐,只有一个乐儿,也只能将就着了。
他们赶在寒冬大雪之前回了京城。
林黛玉已在贾家将近三个月了。
不管舅母们心里都是怎么想的,面上待她都很客气。大舅母不在这边住,一日见一两次,也说不了几句话,二舅母照管家事也甚忙碌,除了她第一日进荣国府那次外,再也没说过什么似是而非、似有深意的话。
她有什么缺的少的,秋霜和紫鹃——她给鹦哥改的名字——去要,也从没有要不来的。
她看得出来,外祖母和舅舅们、和舅母们、大舅舅和二舅舅、大舅母和二舅母、甚至二舅母和珠大嫂子间似乎都有龃龉。不似林家,虽然人丁寥落,到底大家的心大致是在一处的。
但这些事不是她一个做客的姑娘能管的。
她只管孝敬外祖母、上学念书、与姊妹们好生相处就够了。
外祖母待她不必说,她一应饮食起居,都如宝二哥一般,比迎春姐姐、探春妹妹、惜春妹妹还好。她本来担心姊妹们会因这些疏远她,可姊妹们都极好,并不因这些和她有嫌隙。
她住在荣国府里,只有两件事让她不舒服。
第一件,她已经尽可能远着宝二哥了,不过看在亲戚兄妹情分上,待他与待琏二哥一样。
可宝二哥和她住得近,总是寻机有事来找她,又总伏低做小,十分殷勤。他一片诚心痴意,确实只是想与女儿们亲近,让她也不好总是冷脸,这是在人家家里,又不好撵他走。
第二件,外祖母几次明里暗里向她问姑姑的事。见她不愿意多说了,就让贾家的下人们和她带来的人打听。
幸好她带来的姐姐嬷嬷们都是一心向着她、向着林家的。
况且姑姑本来就没什么不好之处。
她知道外祖母关心父亲的续弦,不想让林家和贾家远了无可厚非。
可这个续弦是……娘逼着姑姑做的,外祖母明知其情,为什么还要不停地疑心姑姑?
就因为江姨娘和郑嬷嬷她们先算计了姑姑吗?
她年纪小,又不是不知人的好坏。如今凤姐姐和姑姑住了三个月回来,她说的话外祖母再不信,那也没了法儿了。
王熙凤一下船上了车,就满口说身上不舒服,进了府里,只求贾琏替她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恕她不能亲去了,便被平儿乐儿和几个婆子扶着,护送回了屋里。
她替贾母办差,远道回来,还怀着六七个月的孩子,贾母又素来喜欢她,便忙带了王夫人、李纨和她姊妹们过来看望,又忙命请太医。
坐船一个多月,才站到地上,就算身体强健的人也难免会有不适,何况她一个孕妇?
她又特意不施脂粉,散挽着头发,不戴簪钗首饰,看着面上憔悴,真似病了一样。
一时太医来了,诊了脉,观其面色,自是开了个方子命静养。
贾母便让她只管养着,又命取了许多人参燕窝等补品来,随意她吃。
王夫人本还等着她回来帮忙,见了这样,也说不出让她管事的话了。
她知王熙凤一向争强好胜,只怕没有事让她管,从没有她自己推事的,倒没怀疑她是装的。
不久,贾母回去,众人也都散了,只有贾母房中的鸳鸯悄悄留下了。
王熙凤知道她留下是做什么的,便将她到扬州后所见所听毫无隐瞒,都慢慢和鸳鸯说明白了,让她回给老太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