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华只用了三分力,就探出江纯辉不过学了些花拳绣腿。
五招之后,她轻松挑走了江纯辉手上的剑,手腕一转,刀背朝内,将刀横在了他肩颈上。
江纯辉浑身僵硬,脸色煞白。
宁安华收刀笑道:“承让。”
不仅温夫人、宋氏、江明越、温澄等,连柳月眉和卢芳年都看呆了。
温夫人半日回神,笑赞:“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不愧‘义勇’之名。”
张如瑛握住林黛玉的手,小声尖叫:“林姐姐,咱们也好生习武罢!”
林黛玉眼中只余惊叹:“好,是该好好习武!”
江纯毅等围着江纯辉安慰,一人一句“不丢人”,“我们也打不过”。
宁安硕亦笑道:“我也打不过姐姐,姐姐让着我才能走几招。”
宁安华把刀丢给檀衣,再请温夫人归座。
仍是群芳竞妍,水面微漾,满园景色看在众人眼里,却与方才再不相同。
两刻钟,温夫人起身告辞。
两家都知亲事大约是做不成了,却仍客气有礼地互相告别,约定了新年一定要再聚一回。
江公府的轿马消失在了视线内。柳月眉便也和宁安华告辞。
宁安华含歉道:“只怕带累了瑛儿。”
柳月眉笑道:“今日着实尽兴,我该谢你。瑛儿还小,我也还没想明白,什么才是对她最好。”
她带张如琢张如瑛回家了。
宁安华问卢芳年:“左右没事,你留下来陪我吃晚饭罢?”
卢芳年没多犹豫,只不禁羞赧:“其实……我正好有事想请教……”
*
日头偏西,江公府众人回到了自家。
江纯辉大受打击,在二门处告退,便被江纯毅拉去书房开解,温澄也去了。
江明越却一直随温夫人回了后院,等女眷们都走了,他还没走。
温夫人难得见他如此,问他有什么事。
他道:“母亲先更衣。”
温夫人只好先回内室换过家常衣裳,出来见他仍直身端坐,似乎都没动过,只有手边的茶下去了半杯。
温夫人便道:“你竟也有话要问?”
江明越道:“儿子有事不解,当然要请教母亲。”
温夫人让人都出去,道:“你说。”
江明越:“为什么不许纳妾,我不可以,阿澄还可以?”
温夫人道:“阿澄大有仰仗林家之处,你不必。”
她知道和江明越有话直说便可:“男人的空口承诺最不可信。林家不倒,阿澄便不会毁诺,即便毁诺,他姓温不姓江,也不会太影响江家和林家的关系。林大姑娘虽不是宁夫人亲生,经宁夫人亲手养大,性子一定随了养母。若是你与她恩断义绝,江家林家成仇……”
江明越:“我不会毁诺。”
他又多说了一句:“我能做到。”
温夫人感叹:“说能做到的有很多,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江明越:“父亲没承诺过,大哥也没有。”
都不算承诺了却没做到。
温夫人问:“越儿,你才十四岁,将来还要过多少个十四年?你能一直不变吗?”
有多少女子初为人妇时,没想过与夫君同心白首?哪个有些良心的男子没想过要善待妻子?
夫妻浓情蜜意时,又有几人没有山盟海誓过?
温夫人道:“不能保证,就不要承诺。更不要模棱两可,让人误会。”
江明越没再问什么,回到了自己房中。
他与温澄只差一岁,从四五岁温澄到江家后就一起上学。江家人口不算多,御赐承恩公府空着不少房舍,但直到现在,两人还是住在一所院子里。
温澄在开解江纯辉,江明越没过去,自己用了晚饭。
月挂梢头,温澄带了些酒气回来了。
江明越住正房,温澄住东厢。但温澄一回来,便直向正房进去。
江明越正看书,点头示意他坐。
温澄一屁股坐下,也不喝茶,第一句就说:“二叔,我看到碧月姐姐找你了。”
江明越放下书,抬头。
“我没让着你。”
第83章 利弊得失
江明越确实没让着温澄。
从小到大, 他和阿澄在读书上一直分不出胜负。他在经义策问上略胜阿澄,阿澄的诗词歌赋却强他许多。
今日的荷花诗,他用心做了, 比不过阿澄也在意料之中。
让他惊奇的是林大姑娘,其诗立意自是不俗, 词句别致风流之处, 竟还更胜阿澄,是因阿澄警句更优, 才得并列第一。
阿澄十五了。
林大姑娘才十二岁。
温澄靠在椅背上, 仰头笑了几声:“我知道, 我没想问这个。二叔,你……”
江明越:“林家子婿不得有二色。”
温澄笑意稍敛,看向江明越:“原来如此。”
江明越:“你能做到?”
两人对视许久。
温澄笑问:“二叔, 我是不是得说实话?”
江明越淡淡看了一眼,屋内的小厮便都退了出去,轻轻阖上门。
屋内静了下来, 温澄才收了笑:“二叔,你和我好, 我也把你当亲二叔, 亲兄弟,可我也从小就知道, 咱们不一样。”
江明越:“你说。”
温澄道:“二叔就算一辈子不读书,不上进,不过挨老爷太太几句骂,被世人议论两句‘无用膏粱’。我却一定要考中出身, 最好再结一门有用的亲事,得一门有力的岳家……”
他吐出一口长气, 笑道:“我无父无母,一介廪生,就算林家没提此话,我本也是这么打算的。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待人好。温家只剩我一个,我的名声就是温家的名声,所以二叔也不用担心我背信弃义。若能有幸,真是林大姑娘……我更加心甘情愿。”
江明越:“薇薇不算好亲事吗?”
温澄本还有三分醉意,听到这句,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彻底酒醒了。
他问:“二叔也会问这个?”
“不对,”他回神又问,“二叔是怎么知道的?”
江明越:“三年前上巳节后,你开始躲着薇薇。”
温澄忙问:“很明显吗?”
江明越:“不明显。母亲、大哥、大嫂都不知道。下人里也没传过闲话。”
温澄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道:“二叔,薇大妹妹很好,但我从无此心。为了薇大妹妹的名声,请二叔今后也莫要再提此话了。”
江明越:“你与薇薇甚为相配,为何从来无心?”
温澄反问:“若真相配,为何太太从未露意?”
江明越:“或许是因母亲尚不知薇薇心意。”
温澄笑道:“就算太太知道了,也只会当不知道。”
他道:“二叔,我就直说了,大伯父一向看重何姨娘,何姨娘又一心祈盼辉二哥能出人头地,薇大妹妹能得嫁高门。我不过一介秀才,别说我自知并无宁翰林那般才学,即便我有,下一科就能得中,再有家里帮扶,等我到三品,也至少还要一二十年,何姨娘怎么等得起。”
事关兄长的爱妾,江明越不好多言,只听温澄说。
温澄道:“这些年,在何姨娘的事上,太太从不多话,对辉二哥和薇大妹妹也并不多管,都由着大伯父何姨娘。大伯母所受委屈暗气不少。我自来这里,一衣一食都是太太和大伯母用心。大伯母真心疼我,我不想因婚事辜负大伯母的疼爱。太太也不会想我娶何姨娘之女。”
他笑一笑,问:“下次休沐,我带文章去拜访宁小翰林。二叔会去吗?”
江明越:“我去。”
温澄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露出了然的笑容,又问:“太太同意?”
江明越:“我会让母亲同意。”
温澄:“那二叔和我各凭本事?”
江明越缓缓点头:“嗯。”
……
林宅,宁安华亲自送卢芳年上了车,叮嘱林平,让他一定要看卢淑人平安进了罗宅再回来。
再有三刻钟就二更了。若不是不算近亲,着实不方便,她一定会留卢芳年住下,明日再走。
江家人和柳月眉回去的时间不算晚,离晚饭还有近一个时辰。家里开了这一日的宴,也都累够了。她让黛玉回房歇息,又把丫鬟们都放了假,单独和卢芳年在屋里说话。
上午只有短短几刻钟,她以为柳月眉不会说,柳月眉还是让她知道了。这回算上晚饭前后,有近两个时辰,卢芳年又已表露出愿意向她“请教”,她便以为今日能解决两个朋友的烦难。
可晚饭前,卢芳年几次张口,又犹豫没说。
晚饭时,卢芳年一心吃饭,仅有的几句话是夸饭菜可口。
晚饭后,时间不多了,卢芳年每次话要出口,都满脸飞红,又忸怩不语。
宁安华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好奇,转为平静无奈。
她大概猜到了卢芳年想“请教”哪方面的问题。
秋望舒随卢临照在云南就任,京中没有卢芳年的女性长辈了,卢芳年在夫妻房事上有疑惑,也只能来问她。
她两辈子都是老司机,并不介意——相反,她十分乐意——给卢芳年科普些性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