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蓝忘机,语气之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忘机,你可知错?!”蓝忘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微低着头,听着蓝启仁的训斥。
“你偷进藏书阁禁室,我不罚你,是盼望你自己能够醒悟改过!”蓝启仁厉声说道,“你追去穷奇道,原本以为你是将顾姑娘带回来,没想到你却私自放走了魏无羡等人!你知不知道现在外界是如何议论这魏无羡与顾澈的关系的?!”
蓝忘机一怔,他其实亦是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
“魏无羡怕是与那陌莲君有私情啊。”
“是啊,当初百凤山围猎的时候,陌莲君先是给含光君抛了花,后来又给魏无羡抛花,看不出啊,还是个脚踏两条船的。”
“也难怪,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不生出感情来才怪呢。”
“这么说来,含光君倒像是个第三者啊。”
……
蓝忘机道:“忘机知道。”
蓝启仁道:“既是知道,那为何没有带回顾澈?她是你的未婚妻!你竟然将她拱手想让给他人,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蓝忘机道:“子卿被傀儡术所伤,只有魏婴才能救她。”
在蓝启仁的印象之中,蓝忘机从来都没有反驳过自己,而如今,看着这蓝忘机的反驳之语,他一气之下竟然以为是蓝忘机的叛逆借口,厉声喝道:“忘机,你真的要一错再错吗?!之前让你背的家训都背到哪里去了?!我问你,蓝氏家训,第五十二条是什么?”
“严禁结交奸邪。”
“难道你忘了你父亲的教训吗?”蓝启仁回忆起自己那前途无量的兄长青蘅君,因在那姑苏城外的一见倾心而毁了这一生的教训,警戒道。
蓝忘机心里一痛,母亲……这是他心中不可被污蔑的存在:“叔父,我母亲她……”她不是奸邪!
谁知话音未完,便被蓝启仁打断了:“住嘴!”随后一口气没上来,猛烈的咳嗽起来。蓝忘机眼中露出担忧之色,自从有记忆开始,他便是由叔父带大的,如今这样,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待蓝启仁喘过气来,说道:“忘机,你从小长于我膝下,我一直视你如己出。叔父对你一向严苛,是希望你始终恪守正道,不想你重蹈你父亲的覆辙。如今你即将成家,却因着魏无羡出了这样的差池,顾二姑娘是个好姑娘,外人不知,但是叔父知道,你与她两情相悦,若是她的名声因此受累,于你于她都没有好结果……叔父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蓝忘机这才站了起来,恭敬却带着些不甘的朝着蓝启仁行礼:“忘机明白。”
蓝启仁看着坚毅的侄儿,问道:“曦臣,把你的婚期定在了何时?”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就像一个慈爱的父亲一样。
“回叔父,明年的八月初四。”虽然顾子卿现在在魏无羡那里,昏睡不醒。但是不妨碍蓝曦臣抢先把婚期定下来。在双方的一番“协商”之后,婚期定在了一年后的八月初四。
“你先前说的,顾二姑娘被傀儡所伤,重伤昏迷,情况属实?”
“我在穷奇道见过,的确。”那时候,子卿苍白的脸色,隔着雨帘都看得很清楚。
蓝启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但愿,顾二姑娘能够明辨是非。若是感情用事,这恩恩怨怨,便没完没了了。”
在这一年之内,夷陵乱葬岗之下的小镇里,从原先的鲜为人知,突然变成了一个较为热闹的知名的城镇。没有别的,就是这夷陵的山上出了一个被称为“夷陵老祖”的诡道开创者,其修炼方式与普通的修士不同,以符咒为主,靠音律驱使。
不过,自从这个“夷陵老祖”出现之后,夷陵镇倒是太平了,于是,夷陵人便在这山脚下修起了一座观,里面供奉的就是他们想象之中的夷陵老祖的肖像。求什么的都有,有求平安的,求财运的,求姻缘的,求送子的……
更有传言:这夷陵老祖家财万贯,穷奢极尽,喜好美色。这夷陵山上都是他从各处搜刮出来的钱财和美人。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每日夜里,当夷陵老祖本人前来拿走供奉在桌前的贡品的时候,总是会看着这个雕像,心塞地吐槽。
这肖像,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长得青面獠牙,很是恐怖,像是能够驱邪的;我们英俊潇洒,桀骜不羁的夷陵老祖魏无羡一阵牙酸:“本小爷这么俊朗,这云梦的姑娘看见小爷恨不得以身相许,这怎么就被雕成了这幅鬼样子。”
“公子,好了,”已经被制成傀儡的温宁用麻袋装好了贡品,“就这么多了。”
魏无羡翻翻袋子:“呦,比昨日多了些,好啊,可以过冬了。有的可以拿去换点萝卜土豆啊什么的。”
等收拾好一切,他们就回到了山上。刚刚踏入山门,魏无羡就觉得腿上一沉,低头看,多了个挂件:“阿苑!”
温苑是个两三岁的小娃,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脏脏的布娃娃,抱住魏无羡的腿,嗲嗲的喊道:“羡哥哥,宁哥哥。”
魏无羡无奈,将温苑一把抱了起来:“阿苑,怎么了?这么晚都没有睡?小心我告诉你姑姑啊!”温苑的姑姑,便是那岐山温氏温情。
温苑说:“姑姑才没有空管我呢。”
“为什么?你姑姑平时对你不是很严的吗?”魏无羡问道。
“姑姑说,睡美人姐姐醒了,她要去给她调养。”温苑思索着,说道。
魏无羡心中大喜:“真的吗?睡在屋子里的那个姐姐醒了?!”温苑点点头。
“什么时候醒的?”“你们走后不久啊。”
魏无羡急忙放下了阿苑,急匆匆的跑向那伏魔殿的最里面。隔着一段距离,他便听到了那久违的声音:“感觉睡了好久啊。”
温情仔细为她把脉,发现并无不妥:“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的?”顾子卿摇摇头:“没有,我,睡了多久了?”
“一年多。”温情答道。顾子卿失态了:“都一年了?!”
“澈儿!”魏无羡从远处冲了过来,狠狠的将顾子卿抱住,“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顾子卿在这里看见温情不是太意外,但是魏无羡……:“哥哥,你,这是……”魏无羡头发上都已经落了灰,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补丁。
魏无羡平息了一会儿,松开顾子卿:“让我看看,澈儿,你真的没有任何不适吗?”
顾子卿依稀记得昏过去前的情景:“那个时候,很痛,但是,睡了一觉后,什么都没了。真的,不信的话,你自己掐我,我都不会觉得比以前痛了。”
魏无羡真的轻轻的掐了她一下,这等力度,换作以前,顾子卿早就喊疼了,但是,现在的顾子卿只是莞尔一笑:“哥哥,不疼的。”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是落地了:“那看来,你真的都已经恢复了。”
“嗯嗯,”顾子卿站起了转了一圈,“我都好了。”
“既然好了,那么我送你回清河。”魏无羡小心地将顾澈扶了起来,拉起她就准备下山。温情一把拉住他:“你确定现在要去清河?”
魏无羡道:“我答应过蓝湛和顾俪,将澈儿原原本本,健健康康的还给他们。”
“虽然聂夫人和蓝二公子依旧与你交好,但是凭借聂宗主的个性,如果你出现在他面前,他是不会放你回来的!”
顾子卿不解,问道:“温姑娘,这一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哥哥会落魄至此,又为何刚刚你说,姐夫不会轻饶他?”
魏无羡道:“澈儿,你莫要管这些,现在,随我回清河,你的婚期快到了,顾俪让你在清河出嫁。现在,回清河,漂漂亮亮的做新娘!”
顾子卿摇头:“哥,难道你要像瞒着金丹的真相那样继续瞒着我吗?我们当初说好的!”
魏无羡哑口无言:“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对你才好?”
顾子卿道:“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魏无羡:……
温情道:“你还是告诉她吧,她不会死心的。”“温情……”
“算了,顾姑娘,你我二人相识一场,我告诉你。”温情拉过顾子卿,将这一年内他们的遭遇,一点一滴的告诉了顾子卿,魏无羡双腿仿佛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
“哥……”顾子卿喃喃,“温姑娘说的,是真的吗?”
“……是。”
“所以,你,现在,真的不是江氏的弟子了?”
“江澄和师姐觉得我是,我就是,你觉得我是,我就是,”魏无羡脸上重新挂上一抹笑容,“澈儿,你还记得当初我,你,还有蓝湛三人,在云深的誓言吗?”
“……我记得。”
“现在,我走的这条路,就是我自己心中最想走的路,他们不理解我,你还不理解吗?”魏无羡道,“我知道,这条路,在很多人看来不可理喻。可若是他们能善待这些妇孺,我,我又何必……”
顾子卿心里很痛,哥哥的选择何尝又不是她自己知道真相的时候的选择呢?世人皆醉我独醒,当初的誓言,只有像魏无羡这样真诚的人才能鼓起最大的勇气来做出这种选择,若是她,她能不能放下一切:“哥,我,我不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