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肯定要告诉你啊。“那个……我的那个乐谱,其实不很算乐谱。就是……”怎么说呢。
蓝曦臣招呼人把她的那个锦盒拿来,打开一看,还真不像。
只见锦盒里面躺着一枚琉璃海螺。
倪清华赶紧解释,“我没骗你啊!这个海螺里面存着那首曲子,是可以度化怨气的;就是有个次数限制……”
“倒也无妨。只不知是几次?”
蓝曦臣态度越好,她越惭愧,伸出两根手指,“两次。”
“这般啊”,蓝曦臣也有些头疼,但还是尽量替她圆话,“姑娘有这个心,已经很好了。”实物不行,蓝曦臣也只能从心意这方面替她说情了。
高坐台上的蓝老先生并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的。
过关了,倪清华一礼,“还有一件事……”
还有?!蓝曦臣感觉自己的和煦快维持不住了。
“把这个海螺放到水里,它才响。”使用说明上是这么写的。
蓝曦臣松了口气,替叔父答道,“知晓了。”
倪清华实在很想出个好主意,每次听这个海螺,可以尽量人让多一点儿啊。反正,一只羊也是赶……
可送给人家,再指手画脚,就有点儿讨人厌了。所以,倪清华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就告退了。
出来之后,就看到那个孟瑶等在兰室外,应该是在来感谢泽芜君的。
倪清华觉得,自己今天可以学习一下雷锋,做件好人好事。
所以从孟瑶身旁经过时,装作背诗的样子,“……我是刘郎今又来。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
孟瑶何等机敏的人物,自是听出了这诗里的安慰之意,这个倪清华怕是为了他的自尊心才没过来,他孟瑶记住这份好意了。
而完事就溜了的倪清华自然不知,对方向她的背影行了谢礼这回事。
【注】
(1)其实,先秦仁爱一般都是推爱、 等差之爱 (墨家的博爱也非泛爱众生) :由亲人推及无辜旁人;由活人推及死人和俑人;并把生命分出贵贱,由最贵之人推及某些灵长类生命。这符合人的情感之边际递减性,现代很多人同情蚂蚁,但一般不同情蚊子。齐宣王以羊易牛,因为在贵贱台阶上,牛贵于羊;论推爱,贵者优先。
第6章 始作俑者
兰室。
“……其六,必须积功累德,慈心于物。忠孝友悌,正己化人,矜孤恤寡,敬老爱幼,昆虫草木,犹不可伤。宜悯人之凶,乐人之善,济人之急,救人之危。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不彰人短,不炫己长,遏恶扬善,推多取少,受辱不怨,受宠若惊。施恩不求报,与人不追悔。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福禄随之……”
蓝启仁坐在台前,拿着一柄卷轴,不急不快地“朗读”。底下的同学们大都眯眼低头,昏昏欲睡。
倪清华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做最后无用的努力。她也很想清醒,可蓝老先生现在讲的全是书上的原话,哪怕睡着了,回去翻书也能补上,实在没什么价值。
倪清华潜意识这么想,脑子就不免有些迷糊了。只是前世带来的习惯让她还拿着笔,低头在白纸上涂抹记笔记。
系统也没出言,等到蓝启仁不再照本宣科时,它叫醒了倪清华。
“眯了一觉,果然精神百倍。”倪清华心中给自己开脱。
此时的蓝启仁已经站起身来,右手持着一把玉尺来回走动。看样子,是打算抓典型。
“……降伏山精鬼怪,除鬼驱邪,为的就是度化……”
倪清华目光紧跟着蓝老先生,表示自己是好学生,是十分认真在听课的。
而作死的魏无羡同学,趁着蓝启仁回身,脂肪肝地把一张画了乌龟的纸贴在了蓝启仁的背后。
看到这一幕的学生们,嗤嗤发笑。
蓝启仁还以为是对他讲的内容感到好笑,不免发怒,“笑什么,不准笑!”
这种把戏,倪清华也就是在小学遇到过。幼不幼稚,更何况,用在老师身上,这就过分了。
然后,蓝二公子“九阴白骨爪”地一吸,把那纸吸到了手里。
倪清华就看到蓝湛同学对着魏无羡发射死亡视线,恨不得把魏婴冻死在那儿。
魏无羡一开始,恶作剧成功挺乐呵,渐渐也受不住蓝湛钉死人的目光,败下阵来,正襟危坐。
蓝启仁又开始讲家规,“除妖邪,立正法。凡入蓝氏,必遵循蓝氏家规。不可坐无端正,不可疾行,不可喧哗,不可以大欺小,戏弄他人。不可无视他人,肆意放纵,不可借人钱财,课堂迟到——魏婴!”
此时的魏无羡魂魄正附在一张红纸剪成的小人身上,扒在蓝忘机耳边,逗弄对方。
现代当过学生的人都知道,老师在台上是一览无余的,所以,除非你面前有很高的遮挡物,譬如课本磊成的高墙,可以放肆一下,其余的,想都甭想。ヽ(  ̄д ̄;)ノ在这个全员坐着,老师高居上首的时代,得本分啊!
更何况,缺心眼的魏无羡用的傀儡还是红色的,在一片素色中,你当他蓝启仁瞎啊!
魏无羡迅速回神,“在。”
而蓝忘机眼神很狠,似是把把那个纸人当成魏无羡一般,使劲儿地攥吧攥吧。
蓝启仁想要挫一挫魏无羡的锐气,“既然你已经不用听我讲了,那我就来考考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魏无羡笑道:“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不知怎的,倪清华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中的咒语“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
“好说。”魏无羡指兰室外的郁郁碧树,侃侃而谈,“臂如你身后这颗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修炼成精,化出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这厢魏无羡对答如流,倪清华挑眉,果然有两把刷子,怪不得敢上课不听讲。
蓝启仁见难不住他,便又出了一道难题,“身为云梦江氏子弟,这些早都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这次,魏无羡却没有立刻答出,旁人只当他犯了难,均有些坐立不安,害怕蓝启仁点到自己,便都开始疯狂翻书。
蓝启仁呵斥道:“看他干什么,你们也给我想。不准翻书!”
众人连忙把手从准备临时翻找的书上拿开,也跟着犯难:横死市井,曝尸七日,妥妥的大凶尸,难办得很,这蓝老头千万不要抽点自己回答才好。
上述是其他人的犯难,可倪清华不清楚这种常识啊,她想的是为什么不火葬啊?她就不信,身体都化为粉尘了,那个厉鬼还能附身!
在倪清华还没确切认识到自己未来的道路之时,系统却已隐约感受到了前路的多艰。
蓝启仁见魏无羡半晌不答,只是若有所思,道:“忘机,你告诉他,何如。”
蓝忘机并不去看魏无羡,颔首示礼,淡声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众人长吁一口气,心内谢天谢地,还好这老头点了蓝忘机,不然轮到他们,难免漏一两个或者顺序有误。
蓝启仁满意点头,道:“一字不差。”顿了顿,他又道:“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需得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自满骄傲、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能安分下来的会是魏无羡嘛……“我有疑。”
蓝启仁道:“讲。”
魏无羡说出自己的“担忧”,“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度化’往往是不可能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若这执念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要杀人满门报仇雪恨,该怎么办?”
蓝忘机解释道,“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必要则灭绝。”
魏无羡露出一个挑事的微笑,“暴殄天物。我方才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在考虑第四条道路。”
蓝启仁道,“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第四条。”
和魏无羡有过节的金子轩只认为他死鸭子嘴硬。
魏无羡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首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蓝忘机终于转过头来看他,然而眉宇微蹙,神色甚是冷淡。
而蓝启仁胡子都抖了起来,喝道:“不知天高地厚!”
兰室内众人大惊,蓝启仁霍然起身:“伏魔降妖、除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