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不曾占夺下户牖,吴烨也知道自己势弱,八成是要不回来这块地了。可心中总是有些不甘心,还是想尽力试一次。
而蓝氏不管是真君子还是假仁义,于他无碍;难就难就在野心勃勃的倪清华身上。原本打算和倪清华打好关系好说事,可谁知被温氏的暗子利用,结果上给倪清华的菜色有剧毒,当场倪清华就吐了血。
温情一脉因着倪清华的保证拱手而降,故而有着岐黄神医之名的温情立马被请来救人。
温情匆匆忙忙地赶来,见到的就是一个勉强站立的苍白人儿,不由心中大急。
温情当初拱手而降,本就是奔着倪清华来的。即使她父亲是温若寒表了又表的远房表兄,他们一脉行事作风正常,只救人不杀人,可投靠其他四家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聂家和江家和温家有血仇不说,金家又是金光善那个墙头草做宗主,蓝家的蓝曦臣尽管贤名在外,可温情她怎么看都觉得蓝涣有些假仁假义之像,与之相比,倪清华虽是后起之秀,可为人处事没得说。看她对待那些俘虏就知道了,并不曾斩草除根,虽说是要劳改,不复之前的金莼玉粒。可谁要以为她妇人之仁就大错特错了,身为医者,温情自是目睹过人情百态,而她见到倪清华的第一眼就明白——这人至情得无情了。
温情诊了倪清华的脉,眉宇深深蹙起,“这么短的时间,毒竟然入血了……好霸道的毒……”
“我已自封住周身大脉……”倪清华直入主题,“此毒可能解?”
温情查看了有毒的那盘菜,脸色更难看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
“是‘黄鹤’。”
同在席间的蓝忘机听到这个名字,不可置信地看向温情,期望她给个否定。可温情接下来的话却令他这早已不惧寒热的修仙之人感到齿冷。
“黄鹤,是由河鲀、金蝎、鸩鸟三种剧毒调制而成。其名取自仙人骑乘黄鹤西去之事,意思是……即使玄门之人中毒,也必死无疑。”
中毒渐渐失去气力的倪清华嗤笑了声,“温若寒当真看得起我呀!”
“也不是全无办法。河鲀之毒不难治,鸩鸟之毒也可以犀角去之,只是难在这金蝎妖毒上,可……能解百毒的焉酸一戊戌方生一轮,而今岁次庚辰……”温情眉头紧皱,距离下一个戊戌年还有十八年,倪清华哪里等得到……
温情咬咬牙接着说道,“蝎子虽为五毒之首,按理蜘蛛克制蝎子,如果能找到蜘蛛妖的毒液,以毒攻毒,可能有一线生机。”
蓝忘机转头看了打着寒颤的倪清华一眼,握紧了手中的避尘,“我去找朱女。”
“等等,”倪清华虚弱地启唇,“我这儿有一颗绿秋,对它有用,你拿着。”(1)
蓝忘机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金丝橄榄,深深看了倪清华一眼,好像要把她刻入心底。
“一天!我最多能拖一天!”扶着倪清华的温情郑重提醒蓝忘机道。
“嗯。”蓝忘机对温情点点头,旋即头不回地前往蜀川取药。
温情望着蓝湛离去的背影咬唇,“快点,再快点儿啊……”
他们都知道,自商丘到蜀川不停息地御剑最少也要半日,可黄鹤不待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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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蓝忘机这一路披星戴月,这一边,之前去处理倪清华中毒一事的孟瑶审问出结果后,便急匆匆来寻倪清华。和要去处理药材的温情打了个招呼后,便抬脚进了倪清华的房间。
倪清华在最初的惊慌后,又很快恢复了冷静,“阿瑶,你来了。”
“社主……”审问了下毒之人后,孟瑶如何不知倪清华的处境。
“我还没死呢,做这小女儿姿态干什么!”虽然倪清华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她苍白的唇色实在没有说服力。
孟瑶勉强自己笑了一下,却是比哭还难看,“含光君去取药了,温情着手成春,你一定会没事的!”这话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嗯。”倪清华不想一直提自己可能没命这件事,转而吐槽起温若寒,“我原以为温若寒怎么着,也算是个枭雄——这事干得太烂了!”
为成大业不择手段,可以,可温若寒他怎么没想过破坏规则后,他也会遭受同样的境遇。暗杀虽然是暗地进行地,但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是被允许的。可下毒这事就不行了,你今天给我下,明天我给你下,平时就剩下疑心疑鬼了,严重妨碍了日常生活的啊!温若寒的功力莫非达到了餐风饮露的地步不成——否则把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他是怎么有信心一直不中招……思来想去,唯有一个脑子太直可以解释。
孟瑶轻声嗤笑道,“枭鸟是飞的,怎么会有道,少道寡助,天下畔之……”(2)
“一说温若寒这煞笔,我就越说越来气,不说他了”,倪清华摸摸自己隐隐抽疼的心脏(3),吐出口郁气,面容有了严肃之色,“阿瑶,你听着!如果……真有个如果,你愿意抗过这个重任吗?”
如果是套路,这时孟瑶应该是再三推辞,只说倪清华一定会没事、他能力还不够之类的糊弄,可孟瑶看着对方注视自己的眼神,那些虚辞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一撩下摆,跪了下来,不闪躲地迎视上倪清华,“孟瑶愿担。”
“好,”倪清华清淡一笑,似是放下了心头重负,“快起来吧。此路其难,你也心知,我不多言。只是最后,我还是有两句话要说。阴谋阳谋都是为达到目的地一种策略,并无卑劣之分。只是阴谋再好用,陷阱再高明,被人看穿,一文不值;阳谋再让人憋屈,借势而动,孰人可挡?”(4)
倪清华哪里是在随便说两句,这分明是在教孟瑶为上之道。
“是。”
孟瑶前二十年坎坷流离,她终究还是不忍。斟酌再三,倪清华还是说出了口,“阿瑶,你有了底线后,也不要太委屈自己。”
“社主都不心疼自己,阿瑶又怎么会觉委屈!”孟瑶只觉口中发涩,“我已经飞讯凌霄……”
“也好。等事情出个结果后,再告诉他们吧。”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临阵无将,是把人命当草芥。如果她能活下来,他们何必来;果真人力有穷之时,魏无羡他们来了也是无济于事,又何必拿手下的性命犯险呢。
这话听得人心里一酸,她倪清华怎么就能对自己那么狠,如果真等不到解药,他们就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注】
(1)药石名。一种不吸铁的磁石。道家谓月华精气中含有帝流浆。清厉荃 《事物异名录·药材下》:“《石药尔雅》:‘磁石不拾针者,名绿秋,又名帝流浆。’”清袁枚 《续新齐谐·帝流浆》:“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2)“枭”是一种凶猛的鸟,引申为勇猛难制服。枭雄无道,因为鸟不是走的,是飞的,所以,枭雄无道或说自有其道,但是已经脱离了常规的道义。很强,但是无法用通俗的道义来辅助他。
(3)地球上毒性最强的蝎子——巴勒斯坦毒蝎(以色列金蝎)(Palestinian scorpion),生活在以色列和远东的其他一些地方。是地球上毒性最强的蝎子,它那长长的螯的末尾,是带有很多毒液的螯针,趁你不注意刺你一下,螯针释放出来的强大毒液让你极度疼痛,抽搐,瘫痪,甚至心跳停止或呼吸衰竭。
(4)《国语·越语下》:“阴谋逆德,好用凶器。”
第29章 曜德含光
等到披霜带露的蓝忘机带药回来,距离温情给的限期只剩下不到一刻钟。
“等我死后,把我的骨灰撒到东海……”风尘仆仆的蓝忘机走近门口便听到倪清华交代后事的这一句,狠狠闭目定神,方才稍稍平息汹涌的心海。
倪清华乖巧地坐在一方矮几上,凌霄站在她背后,执着一把龙纹玉梳给她理发。
“温情的药快制好了。”风尘仆仆的蓝忘机嘴唇动了动,却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其中透出的担心却比那花言巧语胜上百倍。
目光瞥到门口的一身白衣,水晶镜面中的倪清华弯唇一笑,“看来是我脸不够红。”(1)
“辛苦含光君了,”凌霄冲蓝忘机点点头权作行礼,回过头继续和倪清华拌嘴,“说得就像你手红似的……”哪盘菜有毒就吃了哪盘,真是手黑得够可以了。
“也不知道每次抽完卡就抓狂的是哪个!”
“呵!老娘不伺候了!”非酋凌霄被戳到痛处,怒而掀翻友谊的小船。
“别别别,咱大姐不说二姐。”被梳头发真的好舒服啊,“唔——你快接着弄啊。”
“你不要说这种虎狼之词。”凌霄义正言辞。
猝不及防地开车提速差点闪了倪清华的老腰,“你这是道学家见‘红楼’。”(2)
“那青童是看见‘排满’了?!不对,你是看不下去了。”那么长的剧情,倪清华肯定觉得腻腻歪歪的,估计看不到一半就得弃了。
就在俩人插科打诨之时,温情端着药碗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