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地窖里去。我就不信他们敢无缘无故搜我家地窖。”周莲妹边说边揭窖盖。
“不等晚上别叫我出来。”婳儿嘱咐道:“一定得等晚上八点后再来叫我。”
有空间在,婳儿不怕憋死在里头。
周莲妹盖好盖子,满脸笑意地开门,“大哥大姐,真不好意思,在后头烤火,没太听到声儿。你们这是出来办事吧?这天儿可冷了,进来喝杯茶烤烤火。”
“那就有劳妹子了。”慈眉善目的高个姑娘握住周莲妹的手,寒暄道:“你们这房子刚建的吧?又敞亮又干净。”
“去年建的,自己打砖建的,省了不少钱。”
“看着挺不错,不比买的差了。”面目严肃的矮个少年道:“我也要建房子了,能看下你家的屋子吗?”
“我家这算什么,要看也看隔壁家,那房子建得才叫好。”周莲妹嘴上这么说,也没拦着人不准打量。
这一男一女左右打量到火房,问:“你们什么都好,就是没个谷仓,这分了粮放哪里?”
来了!
周莲妹恍若未觉,大大方方道:“放地窖里就成了。”
“不会潮湿生虫吗?”
“撒了石灰的。”
“这地窖不好搬东西上来吧?”
“放绳子就成!”
“我还没见过地窖呢!”高个子姑娘笑道:“小妹妹能打开让我看看吗?”
“就是地下挖个洞,有什么好看的。”周莲妹边说边揭开地窖盖子,“乌漆嘛黑的,啥也看不见。你过来瞅瞅就知道了。”
矮个男子从火塘里夹了根材,半笑半恼道:“你这城里来的,见啥都新鲜,今儿就让你看个够。”
周莲妹拦道:“下来好多谷,掉了火星下去烧起来,不是好玩的。”
“让我看一眼呗!”高个姑娘娇道:“我们会小心的,保证不回烧了你家的谷子。”
“行吧!”这么一点火,除非他们下去,否则能看出什么。周莲妹一点都不怵。
看了地窖,两人茶都没喝就走了。
“人走了?说了什么没?”喻明芬吓得毛线都打错了好几针,“快去隔壁看看怎么样了。”
办事的人在屋子里搜了一通后,什么罪证都没发现。
这家子除了生活宽裕点外,一点有问题的东西都没有。
“同志们,辛苦了。先坐下来歇歇,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和老头就是。”周奶奶端了茶果招呼搜查的人,“这孩子自下放以来就跟着我们。她的事,没有谁比我们这当爷爷奶奶的更明白了。”
“你们这房子建得很气派嘛!”
“气派说不上,过得去。我和老头辛苦了一辈子,下矿的下矿,纺纱的纺纱,忙忙碌碌了一辈,才留下这么点东西。”
“老太太谦虚了,这一屋子的家什,比地主家也不差了。”
“可不敢这么说。还是新中国好,太太平平的,只要努力肯干,什么东西挣不来,你说是不?这换了旧社会,今儿军阀,明儿敌军的,哪里留得下什么,您说是不?这真要感谢国家感谢领导人和无数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奋战的革命先烈。”
“既然知道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就更要好好珍惜了。”中年男人放下了茶杯,厉色道:“那周晓棠还做损公肥私的事儿!这不是挖共产主义的墙角嘛!”
“这是什么说法?”
“有人举报周晓棠身为公社裁缝,却在外接活,私下替人裁衣服。”
“这是有的事儿。”周奶奶数着手指,把周晓棠给哪些人家裁过衣服一一说来,“这还是我记得的。老头子,你记得还有别的人家吗?”
“下源吴家还有几个。孩子怕你生气,叫人别宣扬。”
调查人员忙把两老说的人家一一记下来。
周奶奶等人记好了,就殷勤道:“你们不认人,我带你们过去问。”
那还能问出什么。
中年男人推辞道:“不用麻烦两位老人家。我们问过去就是了。”
一行人才出门,就碰上了周莲妹,便叫她带路。
一路问过去,每户人家都说婳儿给她们做过衣服,“这孩子心好,体谅我们在土里刨食的不易,请她做一件两件衣服的从不收钱。我大闺女的嫁衣就是她做的,可漂亮了。”
调查人员不信邪,坚持问到底,终于找到一个不同的声音。
吴大有家的一脸愤懑地说:“她竟然给你裁过衣服!这个小娘皮西的,高贵的很,上次我叫她做衣服,她还爱答不理,害得我走了四五里路去隔壁的公社做。”
“你是私下里叫她裁,还是去铺里呢?”
吴大有家的耷头耷脑道:“私下里。”
“你,你这同志觉悟太低!”中年男人教训道:“好好的裁缝铺不去,非要私下找人裁。”
还不是听说不收钱嘛!
吴大有家的不敢回嘴。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人!打打补丁不收钱就罢了,给人做衣裳还不要工费?”高个姑娘嘀咕道。
周莲妹忙说道:“这个我知道。婳儿说过的,一是为了精进手艺,多裁些衣服有好处;二是他们家的人好,能帮衬乡里的都尽量帮衬。别的不说,就我家都不晓得受了多大的恩情。这田源村上上下下,家家户户,都过他家的承情。”
“他家咱这么能呢?”
“我景中伯伯就是矿厂的工人,他生得八个孩子都有出息,个个都过得不赖,孙辈又更出息些。”周莲妹小嘴叭叭叭地说了一通,把周景中最拿得出手的孙辈一一道来,叹道:“唉!我景中伯伯的这些孙子孙女,混得最差的也就婳儿这样的了。婳儿又在他们跟前,老人家就疼些,多有补贴。婳儿一个人吃饱,万事不愁,自然把心思都花在吃喝上了,也不晓得就惹了谁的眼。叫我们晓得了,我们上源小队的人绝不绕过……”
身份上没问题、行事上没岔子、钱财上没漏子,调查人员也找不出所以然来,只能撤队。
裁缝铺那边,林师傅和吴姐跟婳儿一起倒卖过东西,更是要保她,肯定不会说什么。剩下一个小何,虽然爱跟婳儿争俏斗艳的,但心底不坏,加上平日里没少拿婳儿的东西,也只有好话,“婳儿吃自己的穿自己的,就算吃得好穿得好,也是自个儿努力赚来的,又不是剥削来的,怎么就是资本小姐做派了?也不知道哪个黑了心肝的乱沁。”
小何晓得吴姐和林师傅都喜欢婳儿,她这会儿要是不表态,叫人怀疑是她做的,这裁缝铺她就甭想待下去了。
婳儿刚走,吴姐就说了,她待在这工作,就是为这儿清静。这铺子里要是有那等鬼蜮心思的人,她是容不下的。
林师傅也说最恨背后捅刀子的人。
这吴姐和林师傅的话,不就是说给她听的嘛!
调查组奔波了一日,两厢一合计,没甚可说的。
婳儿也在空间里待到天暗才出来。
“你姗姗姐跟他小叔子说了,这事儿马上就有结果了。”周奶奶宽慰婳儿道:“这事儿你别怕,大不了就把你送二伯那躲起来。”
“咱家的孩子用不着龟龟缩缩的!”周爷爷敲烟杆道:“明天我就带着队里的人去讨个说法。”
今天调查组的人一走,队里的人就来问了,个个都说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家里的欠的人情债,谁都想早点还完了事。
“爷爷,明天你陪走一趟。我可不想躲躲藏藏地过日子。”婳儿越想越憋屈,“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婳儿虽然没看到,但莲妹说那些人把她衣柜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衣服被子什么的扔了一地,床、桌子、凳子、箱子推得歪七扭八的,一片狼藉。
周爷爷周奶奶也气得够呛,小声骂道:“这就是一群土匪。”
“可不是,手帕都叫他们摸走了。幸好婳儿提前收拾好了,钱都藏身上了。”周奶奶有些担心,“你明儿去跟这么群讲道理,讲得通吗?”
“他们不是来调查取证了吗?既然来了这么一手,就没道理捕风捉影栽赃陷害了吧?我明儿再不见人,反倒是显得心虚。”
“孩子这话说的有理。明儿就去把这事儿掰扯清楚,不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只要不是有人下狠心整你,谁会死抓着你不放。”
“要不是想整她,干嘛贴她大字报?”周奶奶可不信那群人,“等你世杰回来,看你姗姗姐怎么说。”
周世杰在姗姗家等到大半夜,终于等来她小叔子,“辛苦您了,蔡大哥,高主任怎么说?”
“不是什么大事!调查组的人就是去了解了解情况,给广大群众一个交代。如今也调查清楚了,周同志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问题,就是平日里多注意些,莫要木秀于林,和光同尘才是为人处世的上上之道!”
“是,是,是,蔡大哥说的是。小妹见识浅薄,人又轻狂,有点什么就招摇过市,怪不得招人嫉恨。她若有大哥的半分见识,丁点稳重,也不会有这场祸事。害得大哥忙活了半晚上。”
“一家子亲戚,正好又管得了这事儿,应该的。”
“可不敢这么说。谁该谁呢?我替小妹谢谢蔡大哥了,改日再待她来登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