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范闲没有问出口,许朝暮却是猜到他想什么了,也并不介意,勾唇一笑:“你心中顾虑的疑问,离开北齐之前,会知道的。”
范闲看了毫不心虚的许朝暮一眼,压下心中思绪,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既然你在上京城这么多眼线,那我也问你一句,你可有言冰云下落的线索。”
“没有。”许朝暮一口回绝:“我的眼线可不比鉴查院那些有身手有能力,又时刻准备为庆国捐躯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言冰云被抓之后,跟他有关的任何事危险系数都急剧上升,我可不会让我的人平白冒这个风险。其他消息你若想知道可以来找我,言冰云……小范大人还是自己找吧。哦对了。”
范闲本来也的确没有对许朝暮这边知道言冰云线索抱多大希望,也就随口一问,听了她的回答也不失望,但是听她最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句,又打起精神来:
“怎么?有线索?”
“沉重的妹妹沈婉儿,对言冰云可是一往情深,她近来时常让人去买药,还有点心什么的,基本上就是去探言冰云的,她知道言冰云被关押的地方。你要是找到她,只要说一句你是要救言冰云出去不让他继续受刑受苦的,那沈小姐肯定答应,会尽心配合你的。”
范闲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查到沉重他妹妹了?”
许朝暮闻言一笑:“好说,你今天跟人聊天的茶摊对面,那家绸缎铺子是我的。”
范闲:“……”
也就是说其实他今天出去逛了一天的收获,其实问一句许朝暮就出来了……
范闲忍住了狠剐这个眼瞧着他费力的人的冲动,一口喝光了自己茶杯里的茶,揣着两本账本离开了。
……
南庆,京都。
自收到宫里的陛下点头同意让范闲的使团在上京城停留到北齐太后寿诞之后的消息,李承泽的脸色便一直都不算好。自然在外面尤其是在朝上的时候还能显得与平常一样,但在自己府上尤其是在并不需要避讳的谢必安和柴藤面前……
偏偏,本就心气儿不顺的时候,李承泽还非要去跟羊驼较劲……
谢必安木着脸站在门外,并不去看屋里不知第几个长毛地毯上又一次“开战”的一人一猫。
说起来那羊驼猫也不知是不是被许朝暮特地教过什么,对着李承泽的时候虽然经常撕他的书挠他的衣服,还打碎过李承泽的花瓶砚台,但还真从来没用它那锋利的爪子把李承泽挠出血来过。
这么对比之下……
谢必安觉得曾经被抓过几次的自己有点儿委屈。
不过李承泽对那羊驼猫,虽然每次都被气得脸色涨红,但却也顶多就是揪揪尾巴弹弹脑门,或者当着羊驼猫的面儿抢柴藤给它做的小鱼干零食……
大约也是因为许朝暮而爱屋及乌吧,再怎么样都不会真伤着饿着小家伙。
柴藤带人端着做好的午膳过来的摆起来的时候,长毛地毯上的“战斗”正好告一段落。
端了一盘子稍微特别点儿的菜,放在正瞪着甩着尾巴跑到柴藤脚边磨蹭的羊驼的李承泽面前,柴藤顺手抱起地上也“喵喵”叫着的羊驼,离开之前还是先跟正擦手的李承泽把话说完:
“今日厨房来了些银鱼,如今入了冬银鱼稀罕了不少,今日难得瞧见了就给殿下弄了一盘。”柴藤抬头看了一眼正低头打量那盘子银鱼煎蛋的李承泽,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这道菜是小姐的最爱之一,每到盛产银鱼的季节总要多吃几次的。”
李承泽眉头一挑,一下子来了兴致,拿起筷子便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指节长短的细嫩小鱼白色的一条一条的,衬着金黄色的鸡蛋,煎成一个一个小小的薄饼,两面带着微微的焦黄,其中还点缀了一点儿翠绿的葱花,透出蛋香和银鱼的鲜香。
味道不错。
李承泽眯起眼,难怪许朝暮喜欢。
吃了一口之后,李承泽看向抱着羊驼正要离开的柴藤,用筷子点了点盘子:“这银鱼可还有?”
柴藤点头:“送来了不少,剩下的都存在冰窖里了。”
“那就存着吧。”李承泽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盛菜的盘子:“今日这一顿就行了,剩下的……”
柴藤脸上露出点儿笑意,搂着怀里闻到鱼味想要往餐桌上挣扎的羊驼,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好的殿下,柴藤知道了,剩下的您都打算留到小姐回来。”
说完了这句,柴藤便没有再耽搁,赶紧搂着羊驼出去了。
再多呆会儿,她怕她搂不住的羊驼真的会往餐桌上面蹦。
李承泽却在柴藤离开之后沉默下来,手上筷子停了下来,低垂着眼看着桌上的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摆桌的下人们都退下了,柴藤离开之后这里只剩下了谢必安。
谢必安想了想,忍不住开口:“殿下?”
“你说……她会跟使团一起回来么?”李承泽的声音有些低沉,说完之后也并不需要谢必安回答,自己轻笑了一声:“其实不回来……于她,也许更好些。”
谢必安眉头抖了一抖:“……许小姐一贯言而有信,她说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殿下不必多想。”
李承泽抬头看了谢必安一眼,收回目光长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第35章 酸菜鱼
给范闲提过醒之后,许朝暮就没有再管范闲这边的事儿。
不出两天,范闲成功把言冰云救回了使团住处。
送人回来的海棠朵朵走之前,还往许朝暮所在的院落来了一趟,不甚放心的范闲跟在后面,然后发现……
海棠朵朵从许朝暮这儿拿了大罐擦脸的脂膏,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哎,你们之前认识?”
许朝暮斜眼看他:“不是跟你说了我三年多前来上京呆过?跟海棠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不过也没太多接触,见过几次,还算谈得来。”
“那她……”
“三年多前有一间专卖擦脸脂膏的铺子,哦,你可以理解为护肤品专卖店,是我开的,不过那之后被太后的娘家人那边瞧上拿了去。当年海棠就对我铺子里卖的东西挺感兴趣,我们也是借着这个认识的。刚才她拿走的算是我这两年弄出来的新品,上京铺子里没有的。”
“你这在上京人脉也挺广的啊!”
“不敢不敢,比不了小范大人‘□□’之情。”
范闲一瞪眼:“不是那么回事儿!我那药你又不是没见过!”
许朝暮笑眯眯:“你等回京都自己跟晨郡主解释吧。”
“嘿,我那……”
“你还有事儿么?”
范闲被许朝暮打断问话,噎了一下,哼了一声伸出手:“你可配了治外伤的药能借我些么?”
“你自己不是也能配?”
“我制毒还成,医术上你比我强。”
“给言冰云用?”
“对啊!他受刑不少,身上都是伤,能早点儿好起来我们也方便。”
许朝暮想了想,转身走进屋,范闲跟在后面看到许朝暮从一个盒子深层拿出一个看着就精致的罐子递给他:“喏,来北齐之前新调的,我还没试过效果,既然你给言冰云用了,记得之后经常跟我说下伤口愈合的进度,我这儿记录一下多点儿了解。”
“得嘞!”范闲揭开盖子闻了闻:“那我替言小白鼠谢谢你了啊!”
许朝暮翻了个白眼:“赶紧走赶紧走!”
……
又过了一日,范闲气呼呼地来许朝暮的小院。
正赶上许朝暮在自己的偏僻小院里正带着花烛和五色梅,围着桌边的一个好大汤碗里面的菜端着米饭吃。
范闲过来敲门,在院外就闻到的这特别的香气。
于是干脆蹭了一顿午饭。
酸菜鱼。
墨绿色的酸菜和白嫩的鱼肉,连带着剪成段红彤彤的干辣椒段,飘在微黄的汤水里面,酸辣鲜香的味道伴随着花椒的淡淡椒麻,充斥在鼻间……
范闲当即自己找了碗来盛了一碗。
许朝暮白了他一眼。
好在他今晚是自己过来的,没带王启年高达他们,不然这一锅可能还真不够了。
舀着酸菜鱼的汤伴着米饭,连汤带水唏哩呼噜地吃了两碗,范闲瘫坐在椅子上舒服地叹了口气,连心头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哎呀……美食果然是令人心情愉悦的法宝。”
许朝暮敲了敲桌面:“哎,饭也蹭完了,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儿啊?”
范闲多看了两眼跟花烛一起收拾起碗筷的,前些时候他送账本来的时候见过的五色梅,而后坐直了身体:
“上京内库账本言冰云看完了。”
许朝暮挑挑眉头,端起自己的茶杯:“哦。”
范闲看过来:“你早就知道有问题。”
“对啊。”许朝暮放下茶杯:“怎么?那位小言公子看出来什么?”
范闲倒没有问许朝暮怎么知道账本有问题,毕竟如果她不晓得内库账目之中可能有问题,就根本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盯着内库商铺详细核算估计收入,做出那天晚上交给他的那个账本。
范闲眉头紧皱:“言冰云说,内库上京店铺数年来上交到京都鉴查院的账本数目,与上京的这本相差甚远,瞒报的钱财数目,经年积累,足以养活一营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