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色的柔韧丝线编织成半指粗细的手绳,上面没有串什么金珠玉坠,只简简单单地,挂了一个小巧而又剔透的玲珑骰子,中间镂空的骰子里面,是一颗经过处理裹上一层薄薄的树脂,做得如同琥珀一样的红豆,跟手绳的颜色一模一样。
李承泽拿上一旁的布巾正擦着脸上的水珠,一转眼便瞧见一旁的许朝暮看着他的手腕发愣。
他低头看了一眼,而后伸手过去,弹了一下许朝暮的额头:
“看什么呢?”
许朝暮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刚被弹过的脑门,眼光却还落在他的手腕上移不开:“殿下一直……随身戴着它么?”
李承泽擦干净脸上手上的水珠,将布巾丢到一旁,右手覆过来摸了摸左手手腕,手绳上的骰子挂饰:“是啊,怎么?”
许朝暮抬头看了看他理所当然的模样,忍不住翘起嘴角:“……没什么,挺好的。”
“说起来……”李承泽的之拇指和食指轻捏着手绳上挂着的骰子,一下一下轻轻地摩挲着,眼睛却是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许朝暮:“我琢磨了有些时候了,也查过些古籍书册,却是一直没弄明白这东西……是不是该有什么意思?”
许朝暮张了张嘴,脸色有些微红。
李承泽心中一动,正要上前一步继续追问的时候……
“小姐,殿下,早膳备好了。”
门外传来柴藤的声音。
许朝暮抬步便朝门边而去,拉开门站在门边朝他灿烂地笑:“今日不是大朝会的日子,殿下用了早膳再走吧。”
李承泽:“……”
他并没有说过他急着要走。
但很快他还是跟她一起坐在了饭桌旁边。
许宅的早膳看着倒是简单,两屉薄皮儿包子,一大份鱼片粥,一碟小菜。
包子和粥虽然滋味不错,但也不算新奇,李承泽的目光落在那碟子小菜上。浅浅的泛着红的酱色小菜,瞧着里面有不少种类,李承泽依稀辨出萝卜笋尖和花生仁,其他的却是没有看出来。吃上一口,甜味之中带着一点点的辣,浓郁的酱香之中又透出一股清香,咬在口中脆爽得很,就着稍显清淡的粥,极为相配。
许朝暮看着李承泽干脆端起那盛着酱菜的小碟子往自己的粥碗里拨了一些,端着碗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拉着,吃得香甜,眉眼之间都透出愉悦舒适,便也笑起来:
“这是八宝酱菜,用苴莲、白萝卜,笋尖、生姜、黄瓜、莲藕、青椒和花生仁八种材料,多道工序,分开酱腌,最后再混合在一起配菜。腌制一次要两个多月,我也是才尝试成功,看着殿下挺喜欢,等回府的时候捎上一小坛吧。”
李承泽放下吃尽的粥碗,递给许朝暮让她再盛一点:“八宝?倒是贴切……听着也不错。”
许朝暮给李承泽又盛了半碗鱼片粥,因为李承泽的话突然想到八宝粥。
那个容易弄,有机会试试……
李承泽接过许朝暮递过来的粥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提起先前被她躲过的话题:“塞了红豆的骰子有什么意思?”
许朝暮险些被粥呛到,抬头看向李承泽,顿了一会儿才出声:“……呃……就是……觉着这么弄,挺好看的。”
李承泽挑眉:“就觉得好看?”
“嗯……”许朝暮垂下眼用白瓷汤匙搅动着自己碗里的粥:“也或许,来日起了兴致,给这东西……赋诗两句?”
“赋诗?”李承泽极感兴趣:“赋什么诗?我可有幸一听?”
许朝暮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微微笑起来:“自然……是有的。”
李承泽若有所觉,却又说不清楚辨不分明心中滑过的一瞬间的一点儿异样,顿了一顿之后问道:“什么时候?”
许朝暮看着李承泽的眼睛清亮而澄澈,却又好像在这一瞬间染上了瑰丽的色泽:
“在殿下……准备好听了的时候。”
李承泽沉默片刻,也不知明白了什么:“……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那段儿是作者君自己看剧时候的猜测,因为剧中这段对峙里有几个细节:一开始占着上风毫不退让的二姐姐,在庆帝和陈萍萍把话题扯到国战之后,给了镜头,看起来他是真的被这个发展惊到了,反观太子,就显得很平静。庆帝让他们离开的时候也给了二姐姐镜头,他看起来也是真的慌了一下,理论上这个反应不太对,毕竟太子污蔑他受了罚,这会儿他应该是理直气壮的样子,但没有,他反而有点儿被庆帝吓到了。接下来出了御书房试图约太子聚聚……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试探太子用意?
话说御书房对峙这里太子真的显得太无力了轻易就被驳回,太子不是傻子不是菜鸟,只是藏拙,因而不能让人相信御书房告状这段,他只是试图给二姐姐定罪这么鲁莽。那么从结果上看,南庆跟北齐要打仗了,太子起头造成的争吵正给了两个老狐狸顺势开始国战的机会……
细思极恐,一个个都是狐狸啊!
第21章 羊肉串
李承泽离开之后,许朝暮尽管在地毯上坐了一整夜,这会儿却觉着没什么睡意,便也没有去补眠。
正巧先前突发奇想让人去铁匠铺定做的烤炉做好送来了,她便干脆带上花烛柴藤,在院子里撸起袖子折腾起来。
用的是昨日晚间送来的新鲜羊肉。
说起这个羊肉,便要提一下当日她出城时候从林珙护卫手中救下的那个,因为跟林珙长得很像而找来无妄之灾的放羊人。那天他虽躲过一劫,激动之下送了不少鲜羊奶给戴着斗笠的恩人,但终究是被吓到了,等后来听邻居说起京都城内那日稍晚些时候的怪事,放羊人一下子就知道之前差点儿要自己性命的是宰相府的二公子,是他根本惹不起的贵人。虽然二公子和众多护卫受了伤惹了事一时半会儿没有心力,也多半忘记他这个小人物了,但是他本人却无法踏实。
正巧这时候村里来了个走货的货郎,招人手去别的城池送货,报酬还不错,独身一人没什么牵挂的放羊人一咬牙,将自己的几只羊卖给了来村中采购的大户,带上不多的行李盘缠跟着货郎离开了京都附近,既是避祸,也是换个地方谋生。
那货郎是许朝暮的人,那去他们村里采购买了他的羊的也是许朝暮的人。
眼下切好了小块简单腌了一下正被许朝暮往竹签上面串的,就是那放羊人的羊。
准备好细盐辣椒面孜然粉,定制的长条炉子烧上炭,许朝暮就开始在深秋的院子里折腾起烧烤。
范闲提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大盒子上门的时候,就闻到一股独特而又熟悉的味道,口水一下子就泛滥起来,把手里拎着的大盒子往身后的滕梓荆手里一塞,几乎是风一样地冲了过来。
范闲一进来就眼睛发亮地半蹲在许朝暮的烧烤炉子前面,深吸了好几口气感叹道:“真有你的,羊肉串儿!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许朝暮白了他一眼,专心致志翻动手里的烤串。
柴藤站在许朝暮身边搭手,花烛看了范闲一眼,给人倒了杯茶。
范闲从不远处的桌边自己拖了一个椅子过来,往烤炉前面一坐,眼巴巴地看着炭火上滋滋冒着油花的羊肉串咽了口口水,而后抬头看向正烤着羊肉串的许朝暮,脸上露出了一个十分八卦的笑来:
“哎,我听说……今儿一大早的二皇子从你这儿回府不少人瞧见了,他昨晚在这儿过的夜?”
许朝暮翻了个白眼:“是啊,怎么?”
范闲仔细观察了一番许朝暮的脸色,叹了口气靠回椅背上:“唉……啧啧!你家殿下是不是男人啊?”
许朝暮差点儿一把捏断刚烤好要拿起来的羊肉串的竹签,抬头看了一眼范闲,面带微笑地又伸手过去抓了一大把辣椒面:“皇家别院的窗户你没爬过?那你是不是男人?”
范闲一噎,默默点了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等范闲傻眼地接过一把红通通的“变态辣”羊肉串的时候,左右看了看……
先前花烛倒给他的那杯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走了。
回头看了看拎着那大盒子的滕梓荆……滕梓荆转过头去默默观察许朝暮家的凉亭。
“咳咳!”范闲将拿着羊肉串的手伸到一旁,手腕微微用力一下一下地抖着,试图把上面的辣椒面抖下来,嘴上却是说起别的话题:“那什么!前几天你送若若的那只小狗,她特别喜欢,一直琢磨着怎么给你回礼,我今天就是帮我妹妹来送礼的。”
“不客气。”许朝暮将另一把烤好的正常味道的羊肉串递给柴藤让她和花烛分,顺便给了滕梓荆一些,自己拿了两串咬了一口下来,一边慢慢品着一边回答:“那小狗是靖王世子李弘成帮忙找的,我也就借花献佛。再说……没能找来只哈士奇,我已经挺遗憾的了。”
此时的范闲还没有意识到李弘成暗戳戳对他的宝贝妹妹有心思,只以为许朝暮跟李弘成相识已久找人帮忙很正常:“哈士奇……这得在大北边北极附近了吧?我记得是西伯利亚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