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直到现在,她也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的狱警。
真奇怪啊……
这里实在是有太多的困惑了,花见难免有些茫然。她在床边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躺下了。
没错,这张床确实是又硬又冷还不好睡,但却是这片方寸之地中唯一能让花见舒服地休息上一会儿的地方了。
这种时候,还是选择保存体力吧。在精神与身体状态良好的情况之下,她才能成功地从这里逃出去。
而且,她很需要静下心来好好地思索一下现在的情况。
花见抓起摆在床尾叠得整齐的薄毯子盖在身上。这毯子的材质也不太好,触碰到下巴时,总让她觉得有点疼。
正如身上这件深蓝色的囚服。
……深蓝色的。
花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是有颜色的世界——是不被雨果的异能所影响的世界。
也就是说,至少她可以不用担心会被雨果的异能害得强行自杀了吗?或许这算是一件好事吧。那么问题又来了,其他人到底去什么地方了?
回想着下车之前斯蒂芬·金所说的那一堆略有几分意义不明的话,花见还是觉得很头疼。其实她一直就没有懂他的意思,她只不过是在努力地尝试去理解他的意思,并且按照他的指示行动而已。
她记得斯蒂芬·金的话中提到了“监狱”这个词。一开始她还在想,过于他若说的不是“监狱”,而是“煎鱼”,或者是“剑域”之类的词——然而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就被丢进了监狱里。
真的是货真价实,有着铁栅栏和狱警,还有吵吵嚷嚷的狱友的监狱。这可真是太棒了。
才怪。
对于监狱这种地方,花见别提有多么抵触了。虽说她确实是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没错,但她可从来都没有作过什么恶,也没有杀过人,本质不过就只是一个给黑心企业打工的社畜而已。
再说了,她可是在努力成为五好横滨市民的优秀青年啊——五好市民预备役怎么可以被丢进监狱里!
而她的随身物品也不见了,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粗糙的囚服。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也是花见无法知晓的。
也许这里真的是一个异次元空间——藏着雨果秘密的异次元空间。
花见当然想要去探索他的秘密,可问题是,现在她连自己的囚室都出不去。既然如此,那还能如何说出寻找秘密这种话呢?
对,没错,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从这里面逃走才对。而逃跑的前提之一,就是良好的身体素质。
在这般自我安慰似的说辞之下,花见闭起了眼,强迫自己赶紧入睡。但可能是因为床太硬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眼下的情况实在是没办法让她安然入眠。
辗转反侧许久,整个后背被坚硬的床板硌到疼得不行。花见侧躺在床上,曲起一只手臂垫在脑袋下,勉勉强强总算是自己稍微舒服一点了。
她悄声数着羊。不知怎么的,明明闭上眼后就是一片黑暗了,可每数出一只羊,视线之中就会跳出一只可可爱爱的小中也。
羊数得越来越多,小中也便就越来越多,在她的视线之中跑来又跑去,还玩起了叠叠乐,叠出了一个惊人的高度。到了最后,花见的视线都快被小中也填满了。
为什么数羊,却会有中也从她的眼前跳出来呢?
花见想了半天,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中也曾经是“羊之王”的缘故。所以一提到羊,大脑就自然而然把这毛茸茸的动物和中也联系起来了。
满眼都是中也,这还怎么睡得着。
寡淡的无眠好像持续了好久,直到“哔——”的一声响,将花见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唤醒了。
抬头一看,原来是囚室的门打开了。
沉重的脚步声从囚室前的走廊传来,一点点靠近,在花见的囚室前停顿了片刻,而后又向着更远的地方去了。脚步声的主人大声催促着,让他们立刻从囚室里出来,站在自己的囚室前,然后开始报数。
他的声音分外响亮。说话时,还会用警棍敲打铁栅栏,发出难听而尖锐的噪音。
花见想,说不定这个人就是狱警了。
她不敢磨蹭,飞快地叠好毯子,立刻就跑出了囚室,在铁栅栏前停住脚步。
虽然她真的很想立刻就从这里跑出去,但现在显然是不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还是表现得乖巧一点更好吧。她想。
当她走出囚室时,她的“狱友”们也慢慢吞吞地出现了。
与她同样关在监狱之中的,是一群没有面孔的人。他们的脸上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皮肤,蒙住了五官与长相,只有眼部两处凹陷与鼻尖处的凸起而已,就连嘴部也似是被蒙住了。花见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能够说出话来。
他们之中,有的人脖颈上系着一条绳子。绳子在脖子上留下的一道深红色的勒痕。也有人的手腕上留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透过横截面,甚至能够看清藏在肌肉之中的血管切面,但是并没有一滴血流下来,这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扭曲。
除此之外,还有将小刀刺入脖颈动脉之中的,有嘴里塞进了汽车排气管的,也有在脚上系上了石头的囚犯。他们身高各异,看起来年龄和性别似乎也有所不同。
花见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只觉得恐惧耳而已。
恐惧得忍不住发抖,害怕到想要后退,隐隐还有产生了一种反胃的呕吐感。
这些是人吗?还是“类人生物”?
她强迫自己将每一张面孔都看过去。
在这一众的“无脸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拥有完整的面孔——那个与她只隔了一间囚室的狱友,一个高大的男人。
长着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看起来是和她一样的、正常的“人”,这样的长相看起来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和善了。他的身上也没有出现那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没有戳进脖子的小刀,没有套在颈上的绳圈,也没有宛若割脉自杀时留下的伤口。
割腕自杀……自杀?
花见好像抓住了一点什么。
可还不等她想明白这一点小小的灵光一现究竟意味着什么,提着警棍的狱警就踏着沉重的脚步走来了。
狱警也是拥有着“长相”的人之一,而且这张脸让花见觉得很眼熟。
无须在记忆中苦苦搜寻太久,花见就成功地将这张脸与名字联系起来了。
是夏尔·波拿马上尉。
可他不是已经死在了天空赌场吗?他的尸体的后续处理,还是由港口Mafia的清道夫部门完成的。也就是说,他的死亡已经是不容置喙的事实了。
那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看起来还比在赌场时更年轻一点了。
在赌场的他,外表完全是一个老年人,满头华发,脸上也布满了沟壑。而此刻出现在监狱的他,却是一头漂亮的金发,要仔细看才能看出几根白色的发丝而已。皱纹也没有那么多,只有额头上肥硕的皮肉堆出了几道深深的褶皱而已。
看着上尉的后脑勺,花见不禁开始猜想,或许这里真的只是一个异次元空间而已。
在上尉——或者说是狱警的命令之下,所有的囚犯先进行了一次报数,以确定没有人逃出了监狱。
当身边那个钢筋戳穿了头颅的囚犯念出自己的序号时,花见惊讶于他竟然能够发出声音。这份惊讶让她不由得愣了一下,差点连要报出的数字都忘记了。幸好她及时地想了起来,立刻大声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是列队离开监狱区,去往外面的空地。有更多的狱警前来看管队伍,而他们都长着与上尉一模一样的面孔。
这让花见更加确信,上尉确实是已经死了。
队列停在空地的中央。前方有一个演讲台模样的设施凸起在地面之上,而雨果就站在上面。
这个雨果也不太像是花见所见到的站在红砖仓库的雨果——更年轻了一点。
他说起话来很顺畅,语速也很快,和斯蒂芬·金所说的那个“说话很慢,有时话语还会颠三倒四”的“老头”不太一样。
站在演讲台上的他很有一种典狱长的模样,但说出的话,花见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清——虽然话语顺畅,可是语法真的太混乱了。
熬过了典狱长讲话后,似乎就是类似于自由活动的时间了。花见不确定囚人是不是也能够拥有自由活动的权利,但既然现在什么都不用做,那么也就不必太过于紧绷了。
花见不知道下一步行动是什么。也许是越狱,也有可能是先在这附近走一圈。不过,她更想做的,是找到那个和她一样长着正常面孔的人。
不必她刻意去寻,他自己就来了。
“你好。”他向花见伸出手,“我叫做瑞德,是这座肖申克监狱里的交易商。”
“你好。”
花见握了握他的手,将他的名字在心里念了几遍,像是害怕会一不小心忘记。
“呃,那个……我想问一下……”
“这里是金利用雨果的信任与藏起秘密的心理,并利用自己异能的所创造出的空间——藏有雨果所有秘密的空间。你可以将这里想象成,雨果的心灵世界。”并不磨蹭,他直接向花见解释了起来,甚至毫不在意地对雨果直呼其名,“他的每个秘密散落在这座肖申克监狱的每一处,就连空气与囚人,说不定都代表了一个秘密。而这就是你来到此处的目的。只有知晓了雨果最脆弱的、最难以启齿的一部分,就一定能想办法说服他停止异能了吧。或者以秘密作为把柄和要挟,强迫他停止自己的计划,这也是方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