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第二阶段。”
她发现,当萨菲罗斯露出笑意时,她也会忍不住想笑。
她低下头,切下最后一小块羊排。
“就目前而言,第一阶段足够了。”萨菲罗斯的声音低沉平和。
她抬起眼帘,银色长发的1st特种兵看着她,竖瞳的碧眸在灯光底下非常漂亮,像融化在温润泉水里的玉石。
“料理很好吃。”
“……”
一个人的心,原来是可以浮起来的。
像水里的氧气,一不小心松开的气球,像忽然陷入无重力状态的空间。突如其来的高兴陌生得令她觉得有些飘忽。
因此,她没来得及立刻察觉:桌面的餐具,花瓶里的花,就像太空站里会出现的景象一样,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离开了它们原本的位置浮到空中。
她愣了一下,旋即倏然回神。如同看不见的丝线骤然被人剪断,飘起来的物件忽的一下从半空落下,碗盘落回桌面,刀叉物归原位,就连那束花也接近完美地滑入瓶中。
几息之间,一切恢复正常,但想要抹除对方的记忆已经来不及了。
双手置于膝头,她坐直了点,摆出自己所能摆出的最冷静的表情。
“……刚才的只是意外。”
萨菲罗斯收回视线:“平时不会这样吗?”
“不会。”
“真的不会?”
“真的不会。”
她看着他,他的嘴唇好像弯了一下,但那丝笑意消失得很快,像水面下的银鱼一般,漂亮的鳞片在阳光下微微一闪,很快便没入水中失去了踪迹。
“你平时不会练习自己的能力吗?”萨菲罗斯低声问她,“那毕竟是属于你自身的能力。”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因为过于漂亮而容易显得冰冷妖异的竖瞳。
“不会。”
“为什么?”
“……”
因为她想当一个普通人。
人最想要的都是没有的东西。没有的人总是比拥有的人更加懂得事物的珍贵。
正因为不是普通人,所以才会想要变得普通。
不管是拥有普通的生活,普通的工作,还是普通的……感情。
“……”她垂下眼帘,看着桌面上的玻璃杯,“你要不要再喝点什么?”
为了今天的晚餐,她做了很多研究。因此,将东西买回来的时候,她没有多想。米德加车站的广告那么多,她可能只是碰巧看过一眼,所以就将相同的关键字记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巧合。
她关上冰箱,回到桌边。
“这是什么?”萨菲罗斯看向她手中的东西。
“这个吗?”她拎起那罐果汁,看了看上面的标签。
“这是巴诺拉村特产的白苹果汁。”
……
窗外下雪了。
零零碎碎的雪花从空中飘落,盖过沉寂的街道和铁灰色的路灯。
她将萨菲罗斯送到门口,然后又将他送到楼下。她裹着围巾站在屋檐下,看着银色长发的1st特种兵转身走进雪中。
空空荡荡的雪夜,周围听不见一丝风声,白色的雪点在万籁俱静的黑夜中下坠,她忽的就鬼使神差般地改变了主意。
“等等。”
前面的身影停下脚步,慢慢侧过身。
她跑到他身后,呼出的气息融化成微白的暖雾:“我送你到车站。”
雪花无声纷落,落到光泽冰冷的美丽银发上,萨菲罗斯微微侧头,垂眼注视她片刻:“列车已经停运了。”
“那……”她睁大眼睛,“你要走回去吗?”
他呼出一点气音,听起来似乎在笑:“走回去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难。”
她差点说那就在我家过夜吧,但理智在最后一刻按住了这个念头。
“如果没有那么难的话,”她张口,“我可以再送你一程。”
冰冷的雪花慢慢飘落下来,像白色的羽毛一样,无声地落到她裹着围巾的肩头。
萨菲罗斯移开目光:“你不需要这么做。”
“……需要和想要是两码事。”她板起脸,面无表情地踢了踢脚边的积雪,“而且,我没有问你的意见,你继续往前走就是了。”
动作微顿,萨菲罗斯好像笑了一声。他转过身。身高腿长的特种兵走一步相当于她的两步,对于这个事实她曾有深刻而惨痛的体会,但可能是路面积雪,他的步伐比平时慢很多,慢到她不需要勉强自己也能跟上。
漆黑的夜空里,雪还在下。白色的雪花在空中如萤火飞舞,抬起眼帘时,偶尔会有一两点雪花落到眼睫上,融化成冰凉的水珠掉下来。
“你最近有训练吗?”
前方传来萨菲罗斯的声音。他这句话问得很随意,她顿了一下。训练是什么意思?体力训练吗?这是特种兵的日常吗?还是说这是特种兵常用的寒暄用语?
她继续在雪里往前走。
“没有。”
“你的能力,对自己不管用?”
如果他想知道的,是她是否能让包括自己在内的物体浮起来的话……
脚步微顿,她冷静地抬头,冷静地开口:“你能把自己提起来吗?”
“……”
“就算能天天拎着两米多长的刀到处跑,你能把自己提起来吗?”
萨菲罗斯在前方停下脚步,转过身。昏暗的路灯照到雪地里,将黑暗中纷飞的雪花勾勒得纤毫毕现。
“所以你的答案是不能。”
萨菲罗斯侧着身,积雪在他身上融化,融进黑色的大衣,顺着银色的长发,顺着银白的肩甲滑下来。
雪点落到银色的眼睫上,细密斑驳的阴影落入碧绿的瞳孔,他眼中的笑意忽然淡去,平静的湖面泛起极浅的波澜。
“……确实不能。”她说。
从天空落向大地的雪花,在那个瞬间静止了刹那。
周围的雪花停止飞舞,白色的雪粒悬于空中。然后,随着一声轻响,消失的重力忽然回归。萨菲罗斯踩到她面前的雪地上,高大的身影因为惯性往前踏出一步,她来不及收回手,手掌直接撑到了冰冷柔软的黑色皮革上。
“……?”这和她原先设想的不一样。
她只是想把人稍微隔空拉过来一点,表示她虽然无法解决自己体力很废的问题,但这样的事情还是办得到的。
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没能控制好距离。但现在后悔也晚了。
她撑着他的胸膛,僵硬地抬起眼帘,萨菲罗斯刚好在那个时候低头看过来。
……啊,惊讶的时候竖瞳确实会放大一些呢。
目光相触的瞬间,她面无表情地想:她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式书设定,ff7正传发生的0007年,萨菲罗斯25-30岁,也就是说他的生日在1977-1982年之间。
本文设定他是1978年出生,利娅比他小一岁,生日是1979年。
第10章
漫天雪花无声飘舞,周围的时间好像忽然慢了下来,但这一次,她并没有使用自己的能力。
她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撑着萨菲罗斯的胸膛,僵硬地和他对视。
因为是冬天,她碰到的黑色皮革和银白的肩甲一样冰凉。
因为是冬天,温差特别明显,冰冷的材质和温暖的体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为是寒冷的雪夜,两人呼出的气息清晰可见,随着呼吸频率的变慢,朦胧的白雾在眼前缓缓飘散。
……是谁先放慢了呼吸?
她谨慎地站在原地。
萨菲罗斯比她高很多,这个事实她早就知道了。但直到现在,近距离被他笼罩在身体的阴影里,她才明白了他人经常提起的,萨菲罗斯那种天生自带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
不需要动作,也不需要拔刀,哪怕他未曾特意用自己的气场去压制他人,只是站在原地低下头,竖瞳狭长的碧眸俯视着你时,被狩猎者盯上的压迫感爬上背脊,凉意渗入后颈,危险的麻痹感直透指尖。
……不对,不是凉意。
她被更加古怪的感觉控制住了,身体好像分成了几部分,一部分在催促着她赶紧转身逃离,另一部分却在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
还有一部分,让她着了魔一般地无法移开视线。
萨菲罗斯有一张完美到不近人情的脸,比起人类,更像每一个线条都经过精雕细琢的古希腊雕塑,他的肤色也像大理石那般冰冷苍白,轮廓冷峻,鼻梁高挺,但偏偏嘴唇的弧度却带着一丝柔软,仿佛只需轻轻一抿便会笑起来——不论是温和的还是饱含恶意的。
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过他露出带有威胁恐吓性质的笑意。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一直盯着看,然后发现萨菲罗斯的唇色偏淡。
不是那种病人般缺乏血色的冷色,而是一种更淡的梅色。萨菲罗斯的身上让人感受不到所谓的「巧合」,仿佛这个人的每一部分都生来便如此特殊,是精挑细选的基因融合在一起最完美的结果。
如果说人的基因相当于□□,以概率而言,他可能是这个星球上最幸运或最不幸的人。
她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被碧绿的眼瞳攫住时,无法言喻的麻痹感沿着后颈和脊椎向下游走,她无意识地蜷起指尖,在黑色的皮革上抓下浅浅的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