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停下来就会想起在新宿那个地方夏油杰说过的话，天知道在更早以前，那地方是他们两个无数次走过的街道，去甜品店，去游戏店，去影像店。
去你妈的夏油杰。
他烦躁地扒拉了两下头发，带着一身脾气推开了宿舍的门。
今天还要去伏黑家把那两个小孩带到禅院家去办手续，反正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之后，这两个小孩的后续就不用管了，这么大了也能照顾好自己。
他也能习惯这样的生活。
在学校道上走着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低一年级的后辈七海建人，五条悟嬉皮笑脸地冲上去跟他打了个招呼，这位后辈嘴上嫌弃着他，却没有把他压在自己身上的手推开。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的绝对魅力使他臣服，自然想不到这位少年脑袋里想的是“随便他了反正夏油前辈离开他也很累”。
“七海海，陪我去一趟禅院家吧。今天要带那两个小鬼去打老头子呢，真不想看到他们的臭脸啊。”
不。并不想抢夏油前辈的位置。
“不去。我今天还有任务，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他们的脸。”
“诶？七海海！这么冷酷的吗？”
“是，我世界第一冷酷无情。”
“……把我的台词都抢完了啦！”
世界上最令人心痛的事无非是得而复失，五条悟那信息繁乱的世界里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干干净净的身影，又在短时间内失去了。
对于当时的选择也曾经有过后悔，想过这该死的咒术界他也待不下去了，早知道就和杰一起叛逃好了。
但是他的信念五条悟没法接受，牵强苍白，就好像是一个站在悬崖上的人用最后一条线绑住了自己。那根线很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有朝一日会断裂，他会掉下去。
他现在还能往前走两步离开那座悬崖，却不曾有这个打算。
如果和夏油杰站在了同一个方向，谁有能力拽住那条会断的线，谁有能力把他从悬崖上拉回，谁有能力推他下悬崖？
夏油杰是个复杂的人。五条悟心想，当年他应该就知道。
从咒术高专离开，乘车前往伏黑家。伏黑家处于一条宽敞干净的巷子尽头，边上两条道之外就是著名的贫民窟，里头鱼龙混杂，烧杀抢劫天天有之，连带着这一片区域也不得安宁，时有路过之人被拦路打劫的事发生。
从前伏黑家因为有伏黑甚尔所以无人敢惹，在伏黑甚尔失踪之后，这些黑暗里的爪牙纷纷蠢蠢欲动，谁料又被伏黑甚尔的女儿狠狠地揍了一顿，从此偃旗息鼓，远离伏黑家。
但总有一些不长眼的，或者新来不懂规矩的要去瞎折腾，这也是伏黑镜坚持要亲自接送津美纪和伏黑惠上下学的原因。
第二次来这儿的五条悟赶跑了两个“见色起意”兼“见财起意”的小混混之后就停在了伏黑家门口，那门牌下的按铃还挺新，看得出来是没多久才换的。
他抬手按了两下，对讲机里头传来小孩子欢快的应声，接着那个叫津美纪的女孩从房子里跑了出来，打开了院子大门。
“五条先生，早上好呀。”津美纪笑着道。
“早上好。”
虽然该负责家务的母亲不在，但是伏黑家也并没有呈现出杂乱无章的状态，甚至截然相反，它比大多数有一个勤劳母亲的家庭都干净整洁，而且温暖。
玄关里整齐排列的鞋子，客厅地面上铺着的白色绒毛地毯，地毯上挨着靠枕排列的玩偶，桌面上热气蒸腾飘着香味的早餐，正在播放早间新闻的音量合适的电视，厨房里忙碌的人。
很有家的味道。至少这种氛围是五条悟感到新奇的。
他在矮桌边上坐下，津美纪问：“有温水和牛奶，五条先生想喝哪一种？”
五条先生很果断：“牛奶。”
适逢伏黑镜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她看了一眼手肘搁在桌面上盯着烤多春鱼看的五条悟，多问了一句：“五条先生没有吃早饭吗？”
五条悟才想起来这件事。他确实没吃饭，出门的时候心情糟糕得想要去毁灭世界，又惦记着要去禅院家，硬是把吃饭给忘了。现下被提醒了一句，就感觉到胃里空空如也，再过个几秒钟就要唱起空城计。
偏偏他还坐在一桌子的好菜前……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因为碍于做饭的是个小孩而说一句“虽然没有但是不碍事”，但是显然五条悟不能用一般人的思维去思考。他的人生主旨是对自己好，又不是体谅别人。
于是他点点头，适当卖惨：“现在好饿啊，再饿一会儿会被饿死也不定。”
要是坐在他对面的是七海建人，那他一定会冷淡地说：“那可太好了。”
然而现在七海正在苦命地坐车前往任务地点，坐在五条悟面前的是目前整个伏黑家最有良心的人。
津美纪符合五条悟想法地皱起了秀气的小眉头，颇为严肃地思考起解决方法：“家里剩下的食材好像不多了呢……”
伏黑镜看了一眼剥削人民的资本家，再看了看自家天真的妹妹，叹口气，道：“放心好了，剩下的还能做个饭团。五条先生有什么忌口吗？”
五条悟道：“我是甜党。”
“那就做鸡蛋甜饭团，味增汤也还可以添一份出来，不过多春鱼没有了，多加一份厚蛋烧也可以吧？”
五条悟：“好——”
反正是白嫖的早餐，招待人说了算。
于是二十分钟后，满满当当的桌面边上久违地坐满了四个人，不同音色的“我开动了”同时响起，而后只剩下进食的细小声音和背后主持人的播报声。
饭后津美纪和惠收拾碗筷放进洗碗池，五条悟悠然自在地坐在原位喝了一口水，满足地摸了摸自己暖乎乎的胃，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阿镜的厨艺真好啊。”
伏黑镜对这位蹭吃蹭喝的大人投以欲言又止的眼神，最终她把手里的酸梅汁倒了一杯递给五条悟，说道：“练出来的。”
她去年开始掌厨，一开始做出来的东西能让她那个神经质的母亲瞬间冷静下来夺回掌厨权，后来做得多了，慢慢地就成了大厨。再加上为了不让正处于反抗吃饭时期的津美纪和惠拒绝吃饭，她还特意每天都换着花样做，并且曾经因此考虑过要不要她去找个五星级饭店当厨师。
然而工藤小朋友否定了她这个想法，先不说雇佣童工违法，只说她的厨艺也只能算是正常水平，没有特别难吃，但是也没有特别好吃，吃饭的人吃得纯粹是家的感觉。
伏黑镜欣然承认，然后克扣了他的饭后小甜品，换成柠檬汁。
时间线调转到现在，五条悟捧着杯子看了一眼里头棕褐色还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液体，有些茫然地问：“这是什么？”
伏黑镜比他还茫然：“酸梅汁啊。自己做的，没有市面上那么酸。”
五条悟好奇地尝了一口，然后默默地把杯子还给了她，并且理直气壮地点评：“难喝。”
伏黑镜：“？？不会吧？”
她低头喝了一口，回味了一下，“这不是挺好喝的吗？”
夏油杰还打包了一壶走呢。
五条悟嫌弃地说：“肯定是你味蕾出问题了。”
伏黑镜：“你怎么不说是你的味蕾出问题了？连饭团都要放三倍糖。”
她明明往饭团里放了一勺糖，结果递给五条悟的时候，这人尝了一口就问她要了糖罐子，又往里面加了两勺。
不觉得齁吗？
甜党五条先生理所当然：“三倍刚刚好——阿镜，我想喝奶昔。”
伏黑镜：“……”
她面无表情地把酸梅汁重新塞给他：“只有这个。”
而且她这里不是餐厅，不可能提供点餐服务的！
第11章 禅院家二三事
“禅院家是咒术界的大家族，从日本咒术界成立以来就存在了，他们历史悠久，再加上人员复杂，每个人拥有的术式又多样，所以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御三家之一。以传承传统、发扬禅院家为己任。”
“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群老头子自认为自己的家族还能够在咒术界保有‘强者’的称号，所以自以为是地做了一堆智障的事情而已。”
五条悟把手里的墨镜高高抛起，随后等墨镜落下后又接住，毫无遮挡的天蓝色眼眸映衬着晨曦漂亮的光辉，恍若神明向泥沼般的人间投以冷淡的目光。
伏黑镜略显好奇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问：“御三家除了禅院家还有哪些？五条家和……？”
“加茂。”五条悟懒洋洋地说，“加茂家这几年来都没有出现过什么天才人物，存在痕迹越来越淡薄了。不过它以前也还是‘辉煌’过的。”
他话语的嘲讽不加掩饰，引得人又靠近了几分，多问一句：“什么辉煌？”
“出了一个疯子。一百五十多年前，他曾经用人和咒灵制作出了非人的生物，被整个咒术界所排斥，是御三家的污点，最邪恶的诅咒师。”
“人和咒灵？他怎么做到的？”
五条悟笑着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脑袋上狠狠地揉了两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太超出伦理，告诉你之后估计会打破你的世界观，而你的世界观现在还在建造当中。我可做不出来这么损人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