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寻思着,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变成那种共睡一张床而相安无事的状态?
好像是从一开始,结婚那天我们就是这样,开了头之后,再靠在一起睡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也许我曾经紧张过。但久而久之也平静下来,因为明白对方的态度。
现在同样是明白对方的态度,我却紧张了。他像是察觉到了一样,“嗯?”了一声,伸手戳了戳我的背,问:“你心跳好快,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刚才野蔷薇说的一些话。
他好奇地问:“什么?我也听听——你转过来嘛。”
他抓着我的手臂把我转了个面,落地窗在城市的灯光在底下铺成一片,将天空都照亮了。更别说此时圆月高照,天下明朗。
我看见他眼底的笑意,舒朗温和,像是沉醉了夜空里旋转的银河。
他又问了一遍:“说说看……”
我心情平定下来,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我们年少时的初遇、青年时的并肩,而后倏然笑了起来。
我问:“悟,你知道我当年看到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他想了想,“绝世大帅哥?此人只应天上有?”
我说:“要点脸……觉得你好看是真的,但还没到那种地步。”
他「嘁」了一声,“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看的人吗?”
我装模作样地说:“杰也很好看,你跟他不是一卦的……”
“好,回去我就把杰打成猪头。”
我哭笑不得,静了一会儿,道:“我当时觉得你挺娇气的。”
他拔高声音:“哈?!”
我说:“你自己想想,当时你后面跟了那么多人,还耍大少爷脾气,我可不就觉得你金贵娇气嘛……当然啦,现在有所改观。”
他脸色好了点,哼了一声道:“是他们硬要跟着我。本来是想把我送去京都校的,是我自己进了东京,那群老家伙不满了,可不就跟在我后面唠叨。”
我应了一声:“我知道啊。”
“那你猜猜我看到你是什么想法?”
我沉思:“我猜是好弱之类的。”
他眨眨眼睛,笑着说:“怎么会呢。当时顶多想你这家伙可真小啊,而且看起来毛茸茸的,像我家墙头上趴着睡觉的猫。
不过你一笑,我就知道不是了。毕竟那只蠢猫又不会对我笑。而且不得不说,硝子说得对,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我被夸得老脸一红:“啊,这。谢谢?”
“嗯?谢什么?”他指着自己说,“我笑起来也挺好看,你夸我一个试试?”
我:“你不笑也很好看。”
他立即笑起来,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我看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笑,两个人傻兮兮地笑了半天,好像所有的思绪都在这种气氛里消融共通了。
我看着他放在枕侧的手,多好看的一双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抬起落下,指尖流泻而出一曲悠扬的小调。
就在这样的一只手上,无名指指根处,一圈素银色牢牢地抓住了他。
月光落在他手上,我抬起左手放了上去,戒指触碰的瞬间他抓住我的手,倾身靠过来吻我。
我这一生漫长的暗恋,从最初的心思悄然萌生,到如今的花满盛夏,一共经历十三年,略有盈余,只是那时尚未知晓,所以私自舍去,凑满十三年整。
这株名为暗恋的花,成长期十三年,生于盛夏,亡于盛夏。她落地,却生了名为「热恋」的根。
结婚七年,正在热恋。
第56章 一八年七月十二日
因为昨天晚上太过兴奋,我们两聊了一晚上的天,结果导致我早上醒来的时候眼睛底下一圈的黑眼圈。
而五条悟熬夜成了习惯,一个晚上不睡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照旧活力满满。
他正处于心想事成的兴奋期,从出门就拉着我的手,故意到学生面前晃一圈。
除了野蔷薇之外的三个人都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亲耳听到悠仁在问「五条老师在干什么为什么今天好开心的样子」。
野蔷薇说:“大概是终于脱单了吧。”
悠仁更茫然了:“他不是早就脱单了吗?”
野蔷薇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我们一大早就和小兰园子告了别。临走前,园子撞了我一下,坏笑着说:“今天别穿泳装了。”
我苦笑不得地告诉她:“我们没做。”
她「啧」了一声,评价:“真怂……”
我连忙跑了。
坐高铁从大阪到冲绳,在车上的时间正好够我睡觉,四个小孩子在后座上打游戏,偶尔走动一下帮别人祓除咒灵。
高铁上声音嘈杂,我精神敏感,不太容易睡着,就听了个声响,脑子里昏昏沉沉地转着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
然而眼睛闭上去还没两分钟,五条悟就挨了过来,把我的脑袋往他肩膀上靠。
我不用睁眼都知道他姿势别扭,忍不住笑了笑,一睁眼果然发现他歪着身子在那发呆,久了腰肯定酸。
我好笑地看着他,问:“你这样腰不疼吗?”
他坐正身子,摇了摇头,把我们之间的扶手抬了上去,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腿:“专属你一人的五条枕头,快,快来试一下。”
我说:“以前就试过了。”
高专的时候大家谁没躺过谁的,他们男孩子的腿躺起来都是硬邦邦的,没有女孩子舒服。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就着躺了下去。果然压在他骨头上,骨头上附着一层肌肉,即便是放松状态仍旧觉得硌得慌。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心想一觉醒来肯定落枕,却也管不了那么多,真的太困了,给自己加了个「沉眠」,直接就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旅馆的床上,被子盖着,空调开着,手机放在床头,里头一条未读短信,来自五条悟,说他带学生们出去溜达一圈,叫我醒了直接打电话给他,他带我们出去吃饭。
我刷了牙洗了脸,拨了一通电话过去,那边响了没两秒被人接起,背景音很是喧闹。
我问他:“在哪呢?”
“商业街——野蔷薇说怎么着也得来看看这里的衣服和化妆品,对了,睦月也要买衣服了吧?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换了……”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换。我衣服很多了,不用买了。”
他买回来的衣服很多我都还没有穿过,一直买的话,未免觉得有些浪费。不过五条悟他财大气粗,只顾自己买就是了,也不在意穿没穿过。
电话里头隐隐约约地传来野蔷薇怒斥有钱人的话语,义愤填膺的,听起来像是想揍他一顿。
五条悟笑了两声,问我:“我现在回去接你。然后去吃点东西,饿了吧?”
我心说还好,一直在睡,体力没消耗多少。可他看起来想到处走一走玩一玩吃吃东西,我便说:“有点……”
他用欢快的语气道:“收到!十分钟即将出现在你面前,做好准备哦。”
我笑着应了一声。
他向来说到做到,十分钟后果然出现在我面前了,骑着一辆摩托车,长腿懒懒散散地撑在地上,抬手把一个头盔抛了过来,意气风发地说:“上车……”
不远处轰隆隆声音两道,野蔷薇载着惠、悠仁载着顺平一个甩尾停在了我们身边,车尾气喷了我一脸。
我一边摆手除灰一边戴上头盔,他伸手过来帮忙,野蔷薇兴奋异常地喊:“泳装!海边!沙滩!呀呼!”
惠额角冒青筋:“你坐稳了!小心车要翻了!”
野蔷薇充耳不闻:“让世界臣服在老娘的比基尼之下吧!”
我笑得不能自已,提醒她:“要防晒哦野蔷薇。海边光线很毒的。”
她扭头冲我比了个「2」:“我带了两瓶,保管够用。”
五条悟开车猛得很,他是寻求刺激的人,速度开到最大马力,在车与车之间乱窜,一下往左倒一下往右倒的,吓人得很。
我抱着他的腰,脑袋抵在他背上,整个人都在发力,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从车上掉下去。
后来实在整得我肌肉酸痛,干脆拿脑袋磕了他一下,喊道:“慢一点!”
好一会儿传来他被风刮的支离破碎的声音:“不要,你要是怕的话,就抱紧一点啊。”
我立马又磕了他一下。
好不容易在沙滩上方的公路上停了下来,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本来五条悟是想直接冲下去的。
但是由于我不太想直接摔在沙滩上,以及不想这车报废。所以拼死拼活地拉住了他,这才阻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我们在沙滩边上的更衣室里换了泳装。泳装一开始没有带来,是路上买的,五条悟在野蔷薇买泳装地时候擅自做主给我买了两套,就等我换。
我心里觉得好笑,之前和理子来冲绳玩的时候我也穿了泳装,也没见他有多热情,怎么过了几年就跟期待礼物的孩子一样。
换衣服的时候野蔷薇递过来一件防晒风衣,道:“那家伙买的是比基尼,我觉得老师你肯定穿不惯。”
我确实穿不惯,我自己买泳装的时候都是买连体的,还有小裙子可以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