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桢就着摊开的那一页细细看起来,生死簿上显出一个道人的信息,十息后,张桢气呼呼道:“原来是他!”
在长山县,那个一见面就咒她死的卜卦道人。
亏她还愧疚过,怕自己冤枉了高人!
“打算如何处置?”贺几道倒是不见外,此时追问道。
张桢将最后几行字看完,合上生死簿冷笑道:“那道人还有一月余,就会因害人被官府斩首,我就高坐在城隍庙,等着他来!”
到时候,他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贺几道即没表示赞同,也没表示否定,只微微点了点头,那一句怎么处置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一时间二人相顾无言。
毕竟,这才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道长可是要找地方歇脚?”张桢典型的没话找话。
贺几道摇头,“我本在山中打坐,见这小鬼不善,才跟在了后面打算探究一二,即是你,倒是不必我如此多事。”
张桢连忙道谢:“多谢道长!”
这贺道长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道长即来此,不如进屋歇息,此地好歹能遮风避雨。”
贺几道犹豫了一下,抬头望了望漆黑夜空偶有的几点星子,到底拒绝了,“不必,修道之人,何处不能容身。”
“我尚有事,就此先行,以后鸣山府再见。”
张桢顺着贺几道的目光,也看了看夜空之上。
只得出一个结论,夜观星象这个技能,她还没点亮!
张桢遗憾的将双眼从夜空中收回,行了个书生礼,拱手道:“就不耽搁道长了,张桢在鸣山府恭候道长。”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聊斋原文,大意为“你不像个男人!如果让我换了发髻改成男人衣冠,我看那高官显位,如同拾取草芥一样容易!”(译文来自百度百科)
第26章
“不必如此客套。”贺几道微微颔首后抬腿欲去, 他确实还有事,否则的话倒是愿意与张桢同路一段。走了几步,贺几道的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某处, 蹙着眉尖再次开口道:“屋外的小鹰妖和狐狸精?”
张桢一惊, 马上解释道:“我养的!”
道长手下留情啊!
关于这位贺道长的传闻,她这些日子听了不少,连城隍都敢劈的狠人, 妖魔鬼怪更是不合他一剑之数。
她这么多年能安安稳稳,自认拿的是种田流剧本, 全赖这位道长之功, 以一己之力, 镇着中州郡的妖魔鬼怪不敢肆意妄为。
贺几道微挑起一边眉锋,“你好养公狐狸精?”
竟不知她还有如此癖好。
张桢瞬间尴尬,恨不得咬一咬自己乱说话的舌头!叫你说话不过脑子。
遂急急忙忙解释道:“鹰妖是我自小养大的, 狐狸是硬赖上的, 不是我养的。”
她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他其实是车夫,也不害人。”
贺几道似乎是信了,点点头, 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我在追玉昆山叛逃的道人, 你最近要是留意到擅变戏法, 又姓单的道士, 可使鬼差给我报个信。”
张桢点点头, 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贺道长, 前些日子, 龙君是否去寻过你们的麻烦?”
张桢心中一直挂念着此事, 毕竟源头是她一首诗引出来的, 玉昆山算受了她一点牵连。
无论如何, 她都该当面道个歉才是。
曾经也问过龙江蓠,龙江蓠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只含糊告诉她,龙野王上玉昆山打了一架,惹出了些乱子。
贺几道瞬间诧异地看向张桢。
张桢心头一跳,莫非此事不能问?她赶紧将此事原尾说了出来,并向贺几道连连道歉。
贺几道默了默,原来如此。
一时有些复杂道:“天命不可违,倒也怨不得你。”
没有眼前张生的一首诗,龙野王也早晚要找上玉昆山去。所以那一条龙脉,迟早都会断在他们二人的打斗中,合该是他和龙野王命中的劫数。
而张桢牵扯进来,大概是冥冥之中,似有命运。
他们二人的命运怕是要纠缠在一起,老天爷并不打算让他逃避。
“告辞。”
贺几道干脆利落告辞,脚步轻点,瞬间飘身墙外,很有武侠高手的风范。
张桢叹口气,这位高人道长倒是没怪她。既然歉已道,那她就可以放下那一丢丢良心谴责了。
“哎呀!”
张桢顿时一拍脑门,她一直烦恼的问题,怎么没抓住机会问一问这位贺道长?
城隍的修炼法门,吸纳阴气再辅以香火之道,总体而言更适合阴魂。所以张桢这个活人不但法力浅薄,修炼慢,还总是运用不好。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多日,龙江蓠和胡泗都没有什么好的建议,今日遇见贺道长,她居然忘记厚着脸皮问一问了。
此时,任凭张桢如何懊恼也没有用了。
第二日,张桢几个要赶路的书生起得甚早,但在往哪条道走上几人出现了分歧。
“两位顾兄,你们真的不走临沂县吗?”
“从临沂县转水路去鸣山府,只三日路程,比走陆路要快两日,人也轻省。”
顾家两个兄弟接连摇头,顾学林颇为遗憾道:“我们二人还是决定直接东去,怕是不能和张兄同路了。”
这位张兄胆大能克鬼,跟这样的人一起上路,有安全感啊!可惜了。
“张兄,不如咱们一起走陆路?”
面对顾学林的热情邀请,张桢有些犹疑,“这?”
想了想又问道:“两位顾兄,为何执意走陆路,莫非水路有什么不妥当?”
顾彦见张桢心有疑虑,只好出来解释道:
“张兄勿多虑,我二人执意走陆路,是因为临沂县水路每五日才发一趟,最近的一趟船昨日早上才出发,我二人在路上耽搁了,没能赶上。”
“这一来二去,下次发船还有三日功夫,等在临沂县中不过白白耗日子罢了。”
张桢想一想,这倒也是。
陆路沿着驿道走,自然要行个七八天才到鸣山府,可妙在能翻山道,最多五日的脚程。
有马车,还能再快些。
只是行陆路辛苦,一路风餐饮露,搞不好就要夜宿荒野。
顾彦见张桢恍然,有些羞赫一笑,实话实说道:“说出来不怕维周你笑话,我与兄长家无恒产,全靠家中族兄资助才能读书应考,实在是囊中羞涩。”
张桢眨眨眼,不竟想还有这样的原因,那她倒不好出口邀请二人一同租条私船赶路了。
于是她改了主意,瞬间改口道:“顾彦兄,如不介意,我与你们一起上路吧!”
这一路北上,虽大多是官道,可也不排除密林山野,或遇劫匪,或见猛兽,顾家兄弟都是文弱书生,倒是让人不放心。
“求之不得!”顾学林立马热情洋溢抢先应下,恨不能即刻拉着张桢就上路。
行山路,人多才安全啊!
而这位张兄,明显是个能共患难的人。
于是,找完胡泗茬回来的的书童种田,瞬间傻眼了。
他家少爷,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这一路上捡个狐狸精不算,这又捡两个书生,他恨不得摇着大少爷的肩膀,大声问道:“你还记得你自己是个假少爷吗?”
这两个书生是男的啊!
种田心累的看了一眼任性少爷,欲言又止。
张桢见种田脸色黑沉沉,安抚着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得找机会给他解释清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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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渐高升。
斑驳漏下惨白月光的山间小道上,正有两个中年男子借着稍显的月色,闷头赶路。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近不惑之年的灰衣男子,肩上背着一个小巧药箱,看起来像是个大夫。他脚下并无摸黑赶路的谨慎,大步前行,似乎黑夜于他并无影响。
他身后慢上几步,是一位行商打扮的棉衣男子,背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袱,行走间吃力几分。
这二人明显相识,前面的灰衣男子,不时提醒后面的行商注意脚下。
朱茂一边走,一边喘息道:“杨兄,天色已晚,这山间道又不好走,咱们不如找块平整地方,歇息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路。”
走在前的杨时直接拒绝了这提议,“怕是不大好,山间多猛兽,又或易生精怪,朱兄,咱们还是乘着月色赶路要紧。”
背着药箱的杨时,乃是鸣山府有名的针灸大夫。
“朱兄若嫌弃夜色不明,我倒是有办法。”
朱茂直接忽视了杨时的后面一句话,想起曾经听闻过的关于此地的传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十分疑心这山间真藏着妖魔鬼怪之流。
遂催促道:“那咱们还是快赶路!”
“再行上小半个时辰,应该有间路栈,咱们可去那里留宿。”杨时点点头,也不再多话。
二人又行了十几步,忽见前路上,突兀出现两个人影。
有二人引着白灯笼,迎着杨时和朱茂而来。
来人又高又大,形貌异常,一眼便能看出与常人有别,手上灯笼发出的光,细看之下带着阴惨惨的绿。
朱茂想起前言,瞳孔一缩,很是震惊,僵着手脚,不敢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