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想当年发现文坛贫瘠时的震惊和惊喜,没错,她很惊喜,因为她找到了能让她最快获得金钱的办法,也是最快积累自身的方法。所以她选择了一个最套路最赚钱的题材,不过即便出发点不太好,可后来……
时梦回想着每次写完一本小说的成就感,每次收到读者来信时的触动和欣喜,在最繁忙的工作中都要挤出时间埋头构思……
所以,她是喜欢写小说的吧。
“是这样啊。”织田顿了顿,说道,“我很喜欢您的几部小说。”
“织田先生千万别用敬语来称呼我。”她感到不好意思。
他点头,再一次重复:“我很喜欢你所有的小说。”
时梦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候她又很像织田三年前认识的那个女孩了,总有种说不出的…织田作之助努力想着形容词,纯真?或许烂漫更合适。
坦率自然,毫不做作,欣喜之情丝毫不加矫饰,眉眼中展露纯粹,极具感染力,于是让旁人也跟着她一起微笑起来。
红发男人脸上也有着笑意,时梦瞧着他,不由为之前的避让疑惑,试探地问:“所以织田先生是因为黑手党的工作很忙吗?”
“其实不是。”织田作之助很诚实,“是因为之前有一个问题,没有想好,所以犹豫了。”
“是什么呢?”
他却露出了这场谈话的第一个微笑:“现在我找到了答案,应该说,我正在寻找那个答案。”
不得不说时梦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这个疑问也摆在她的脸上。
织田想着该怎么解释,想着想着用结论总结:“我收养了一个孩子。”
但奇怪的是,他对面的少女似乎懂了,她嘴角露出了笑容。
“我也收养了几个孩子,有三个。”
“不对,是四个。”她想了想,把伏黑甚尔算上了。
“不对,是七个。”一家之主算了算,觉得他们都是被自己碰瓷来的。
织田看着对面少女突然露出的笑意,没有意识到自己笑得跟她一样温暖:“那真的是一个大家庭啊!”
时梦点头,还给织田看她的手机屏保。
——那是一张在幼儿园里拍的照片,照片上笑容温暖的7个人,还有一个被生硬地P上去的男人,只有一个头,看着有点可怕。
所以他看完照片后,止不住地笑。
时梦还嘀嘀咕咕地讲解,因为家里有个大忙人,老是在外面奔波,想凑齐八个人拍张照片可太难了,等好不容易凑上了,往往会遇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经常被打岔忘记。
不过,只要一家在一起,总有机会一起拍张大合照的。
织田在这期间也发表了感想,然后向有经验的同道中人寻求建议:“我是在贫民窟遇见的这个孩子,他是一个好孩子,可是攻击性很强,对很多人抱有杀意。”
这话说得时梦下意识地幻视了梦野久作,忧心忡忡:“那要严肃对待了,这种攻击性强的孩子不能只使用和缓的手段。”
“该怎么做比较好?”
“织田先生,首先你要向他证明,你比他强,不对的地方一定要指明,其次你要给他安全感,让他信赖你,愿意去依靠你,接着,你教导他一些道理……”
他们两个人絮絮叨叨地聊了很久的育儿心得,时梦一副过来人语重心长的姿态,而织田作之助满脸谦虚地全部接纳。
离去时,接近晚上的时分,二人都心满意足。
……
到家后,时梦回想刚才他们聊起的出身于贫民窟的孩子,两个人还一起给这个无名无姓的孩子取了名字——“织田佑树”。
谈话里他们也说到了贫民窟的混乱,这个孩子正是织田前几天在贫民窟被攻击之时“强制”收养的。
是的,时梦给织田先生的做法总结归纳了一下,就是“强制”,强制收缴了被他偷走的、织田自己的钱包,强迫这个孩子被他收养。
这个词让她觉得很有意思,或许……
她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抬眸看见银拿着“医疗箱”从龙之介的房间里出来。
嗯?
“小银,发生什么事了?”她起身问道,龙之介不是说事情顺利解决了吗?
芥川银在两分钟前刚答应哥哥不跟时梦姐说的,但在她问话后果断出卖了他。
“哥哥今天跟人打架了。”
时梦一脸严肃:“打赢了吗?”
银同样严肃:“赢了。”
大姐大满意点头,才问道:“对方伤势怎么样?进医院了吗?家长怎么说?”
芥川银把医疗箱放回原来的柜子,关上柜门:“应该不是跟学校里的同学,哥哥说今天遇上了一个奇怪的读者,总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原来是龙之介的毒唯啊!”时梦恍然大悟,不知为何,相比自己,柳川老师的毒唯粉好像一直挺多的,横滨报上的几个,之前的阿蒂尔应该也算半个,今天又遇到了一个逼着龙之介打人的书粉。
四月老师面色沉重地想,果然,做个“见光死”的作者是有必要的。
时梦感叹着,“笃笃笃”地敲了敲芥川的门,里面的芥川龙之介迅速披上了外套,遮住身上的绷带。
然后一脸肃穆地开了门。
门外的少女看到他脸上的划痕,故作惊讶:“龙之介,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芥川龙之介在心里斟酌着,挑选着借口。
她问道:“是摔进灌木丛里了?还是撞上玻璃门了?难道是用脸接足球了?”
少年听到这三个不知道是考验谁的智商的借口,脸上露出了无奈,老实道:“在下今天因为言语争执,跟人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
时梦自在地扒拉开地上的造物——她的作品,还在奇怪怎么没找到“绿生光”?
听到他的回答,边拖了一张椅子坐下,心想不愧是柳川老师,打架都说的这么有文化,但为了守护他的自尊心,决定还是不详细询问。
他们随意说了几句,龙之介把那本笔记本递给她。
其实深空有不少人都知道贫民窟的污言秽语和近期的□□,绫辻行人和阿蒂尔·兰波主张他们来解决,伏黑甚尔也被瞒着——因为他绝对会打小报告。
所以伏黑甚尔被好几个人合伙欺骗着干了很多活,但原本被清扫干净的咒灵近段时间又开始频发,亚空间关不住的情况下,东京的七海君过来出过几次任务,后来赶不及,最强诅咒师很快反应过来这边发生了什么。
早上的时候几个人打了一架,伏黑甚尔输给了故意借此机会收拾他的超越者,但不肯隐瞒,表示他回去就说。
然后在绫辻行人毒舌加一大长串的分析中,答应瞒一天,接着被揍,继续听嘲讽分析,他表示你要不杀了我吧,我只瞒一天……
其实明天,时梦就会知道这一切了。
大家的想法都一样,怕她难过,不想让她看到失望的结果。
可芥川龙之介或许又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他觉得,时梦能给出一个不一样的方法。
“时梦,这是在下近段时间走访得来的。”
“嗯?”她接过,翻阅起来。
时梦的阅读速度一直很快,可笔记本上的内容,她看得很缓慢也很认真,龙之介写的东西很详细也很客观,一些对她的脏话和低俗之词,贪婪和不可理喻的要求;
一些可悲可憎的人生,一些底层人的生活……
她看完后,脸上也没出现什么特别明显的情绪。
芥川注视着少女平静的神色,忍不住喊了她的名字:“时梦……”
然后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
“唉!”
时梦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本子搭在了腿上。
“龙之介啊,距离我们搬回横滨,都快五个月了,梦境大会之后,大家给出了这么好的方案,我本以为这是一个很轻松的问题;解决政府和友田仁之后,我心想我应该处理了最麻烦的事情,可这段时间,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策了。”
芥川听她的抱怨,默默无声,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只需要做个倾听者就可以了。
“龙之介,其实……我应该算是贫民窟长大的孩子,但或许我离开太久,有点记不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说这句的时候,有些神游,他没能看懂她的表情。
“可我们都很讨厌贫民窟,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食物,寒冷的冬季没有衣服,记忆里的我连白糖都没有吃过…那里的人更可恶,越底层的人,越会以恶欺弱,在欺负比他更弱小之人的过程中发泄他的愤怒和痛苦,压榨比他更底层的人来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私欲。他们没有文化,没有技能,很多人甚至没有道德和良知。这是一个循环往复的深渊,让人们只能在这个怪圈里挣扎,永远爬不上来。”
她慢慢讲述着,这或许是和乱步通话后纷杂的念头,而现在,她在努力地把它梳理出来。
“我想不仅仅是我,我们很多人,应该都看到了这个问题,因为它一直就在那,贫民窟居然有这么大,这么显眼的地方,就像平整的土地上凹下去的大碗,像擂钵街,我真的很讨厌很讨厌那里,擂钵街一到下雨天肯定满是淤泥和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