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说,我就是来打精怪的你信不信?”玉玺已经豁出去了,闭着眼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你砍的动你就砍啊!
死皮赖脸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仗着自己脖子硬,梗着脖子等着挨刀。
荀彧的叹息近在耳边,玉玺却吓得像是石头雕像一样,过了许久也不见他说话、动作,只有他衣服上的熏香一直缠绕在玉玺的鼻尖,是她所熟悉的,那股淡淡的,有一丝甜味和土质的香气。
“唉,小玉。”这一叹,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这一声唤,唤的玉玺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玉玺看到的不是责备;荀彧也不再听见解释,他们看到的是充满了孤独;却宽容原谅了所有做一切的眼睛。
四季轮转,冷暖自知;伊人在旁,相依相牵。
“小玉,留在彧身旁吧。”
手中传来的热度让玉玺颤了一下,他们双手交握,她张了张嘴,那句“你怕我吗?”的话,最终还是没有再问出口,因为她看到了,如同曾经从子房眼中看到的一样,荀彧的眼中倒映着她的容颜,眼眸温柔似水,静静的注视着……她。
“好。”
这一夜,荀宅一切安宁,只有荀彧的身侧多了一处暖源。
一夜无梦,迎来晨光。
荀家的仆从们一个个起床工作,他们一边整理着宅中的一切,一边迎接昨日吵闹的客人醒来,主事的几个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还躺在院子当中的那只巨大的长虫。等待着,又迟迟没听见唤声的主人书房打开门。
典韦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可这是在别人家做客,他又不能明目张胆要酒喝解闷,只能来到荀彧书房外,在院中拎起那条长虫摆弄来摆弄去。
曹操怕典韦闹事,一路不好意思的跟来,在廊下一边等荀彧起床,一边看着典韦,生怕恶来在人家做客的时候,做了不合时宜的事惹恼了荀彧。
虽说曹操管住了典韦的手脚,但是他管不了人家那张要命的嘴啊!
“阿瞒,你说当初那位大夫怎么说的,泡酒可用长虫?”典韦拎着这条大虫子,看上去对它相当中意。
只有曹操很头疼,“恶来,那是百足虫不是长虫。”长虫没有腿。
虽然,人总喜欢把厉害的东西用弱小的东西代称,但是,虫子终归是虫子,长得再大也不能成为蛇啊!
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屋里睡眠不够的吵起来了。
难得以人身与荀彧同床共枕,可惜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可以说刚刚睡沉,就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了。
玉玺双手撑起身子爬起来,阴沉沉的看了看睡在外侧还没醒的荀彧,迈过他,穿上鞋穿上昨日被脱的一干二净的青衣,顶着一脑袋睡乱的头发开了房门。
典韦见房门打开,还以为荀彧终于醒了,结果就见个小姑娘披头散发的看着自己,“哟,这不是荀先生的小媳妇嘛。”
以常人看,谁又能想到站在哪儿,好似及笄之年的漂亮姑娘,会是个都能当自己祖宗的精怪。
玉玺眯起眼睛,打量了那院中大汉几眼,问道:“你叫什么?”
“俺叫典韦,昨日是俺带你汉子去喝酒吃肉来着,怎么,跟你汉子打完了,还要找俺算账吗?”典韦只是开个玩笑,寻常姑娘听见他这话早就羞臊的关门,转身去叫家里的起床了,可他偏偏遇到的是玉玺。
玉玺轻笑,好似春风般,即便是顶着一头乱发,也带着起床的朦胧美。然而,大美人却说:“哦,来年怕是你的忌日了。”
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
不过,片刻呆愣的功夫,曹操就知道这句话该用在谁身上了。
荀彧被屋外的巨响和哀嚎吵起来,打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见昨日刚成自己媳妇的姑娘,把以后是共事者的客人打成了单乌青眼的凄惨样子。
连都被打肿了,打得连自家人都要认不出来了。
“小玉快住手!”
要不是荀彧出声喊停,典韦的单青烟得变成双青烟。
就连上桌吃饭时,典韦都不敢相信,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居然力气那么大,能把自个儿按在地下揍。果然,阿瞒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对的。
撕,真疼。
只有曹操双眼发亮,怎么看对荀彧嘘寒问暖,就担心他吃不饱的姑娘顺眼。啊,不对,荀彧介绍过,这是他夫人。
“玉夫人好能耐,世人常说三分练七分勤,不知夫人拜了那位高人学的这般武艺?”
荀彧嘴里那口饭差点吐出来。
世人说没说过这句话他不知道,但是,曹大人管小玉那一顿捶叫武艺?快别欺负人家真正学武的了,小玉那叫蛮力。
“世人?”玉玺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拜师的问题她犹豫了,“师承啊……”她要说出子房的名字来,会不会把眼前俩位都吓死?不过,子房只教了她一点读书写字,武艺……剑术?她看过一阵子算学吗?
玉玺看了看荀彧,见他对此也很有兴趣的样子,细细思考了一下答道:“我师承伐桂书院,师父姓张,名……师山。”
不好明言子房的名字,不过,伐桂书院背靠相师山,子房隐居在此山上她这么说也不算说谎。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但凡是读过百书,熟读历史的人都要因为玉玺的话抖三抖。
就连早已有所准备的荀彧都吓了一跳,他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看了看玉玺,再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曹操时,看到他脸色不太好。这一刻,荀彧只觉大事不好。
“原来玉夫人曾在伐桂书院读过书……”曹操面色发青,时不时抬眼在荀彧与玉玺之间打量。
这顿早饭他急匆匆的吃完,拉着还没闹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典韦,与荀彧告别离开了,临走也没像之前那样留下过几日再见的约定。只有一头疑惑的典韦,临走时要走了那条百足虫,说是要用来泡酒。
荀彧送完曹操回来,看见玉玺没心没肺还在啃点心的样子,头疼。
“小玉。”
一听荀彧唤自己的声音充满了无奈,玉玺就知道又有事了,“怎么了?出事了?”
“嗯,你把曹大人吓得不轻。”荀彧叹息一声,见玉玺还没明白,提醒道:“你说你师承伐桂书院张师山?”
“……那个,他认识伐桂书院的教书先生啊?”玉玺只道完蛋了,“那位曹大人一定觉得我要面子在胡侃!”
荀彧摇了摇头,“他知道你不是在胡侃,他只会一夜辗转反侧,想着是怎样的人物,能在此朝代师承开朝宰相的张相。”
“……”玉玺吓得嘴里的点心都掉了,“他,他,文,文若,他怎么知道……”
荀彧解释道:“早在张相亡故后,相师山就改名为张师山了。”
玉玺呆住,“原来……是这样啊。”
被关起来的时间长了,她竟然想不起来还有这件事了……
“小玉,你别担心。”荀彧见玉玺皱着眉,以为她担心曹操的为难,安抚道:“一个张师山而已,荀家想要这个人在伐桂书院,他就会在哪里。”
可是……真正的却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文若就不好奇,我怎么会师承子房?”
荀彧因为玉玺对张相的称呼皱了皱眉,他伸手轻轻触碰玉玺的脸,温柔道:“昨夜彧就明白。”
“吾是你的第一个枕边人。”
第37章 番外篇——张良
相师山的清晨, 清新的空气中带着一丝丝寒冷,枯干的落叶散在院中的石子路上,偌大的庭院中, 翠色的倩影正在扫动着地上的枯叶,她穿得并不多, 翠色的薄衣随风调皮的乱飞,墨色的发丝更是时不时的阻碍她的工作。
这是她在相师山张府的第一个冬季,山中凌冽的风对精怪来说不算什么, 只身着夏季的衣服, 玉玺也不觉得冷。她毕竟是精怪,与屋内频频咳嗽的人比起来, 要皮糙肉厚的多。
“天这么冷,就乖乖呆在屋里不好吗?”玉玺手中的活计不停, 责怪着将窗户打开的某前宰相。
刚入冬便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的张良咳嗽了几声, 平日他看着就柔柔弱弱, 这次病了,显得越发摇摇欲坠。
玉玺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就连脚边扫好的枯叶都看的不顺眼了。
“咳咳,良也没有出屋。”他还敢找理由狡辩。
“可你打开窗户了。”
天这么冷, 病人还自己打开窗户了,谁知道他的病会不会像之前大夫说的那样,反反复复,拖拖拉拉的不见好。
玉玺盯着脚边的枯叶, 手中攥着的竹竿都要被捏断了,“是屋里的书不好看了, 还是裹着的精怪貂皮太暖和了?”
窗后, 张良身上裹着的那身巨大的毛绒貂皮, 还是入冬前,山中突然窜出来的黄鼠狼精,去山下村子作祟时留下的。
而能把人家这身暖和的毛皮和小命收下的,只有玉玺这位小英雄了。
张良摸了摸身上这身暖和到,都能遮风挡雨,躺在雪地御寒的毛皮。回想那耗子哀嚎的凄惨样子,一边可惜着,一边喜爱的摸着这好皮子,“可惜了那小耗子,因为入冬山中的食物少了,才被逼得跑到山下偷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