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他会偶尔扯痛我的头发,却并没有,他的动作很轻柔,比我还爱护那些栗色的发。
“谢谢。”
我顶着干掉的头发躺在床上,扯过被子准备睡觉。
青木兴冲冲地挨着我挤进被子里,冰凉的少年身体纠缠住我。
幸好这里温度高,我也就由着他抱,还充当了免费冷空调降温的效果。
我闭着眼,窝在青木怀里,青木似乎在我头顶嗅来嗅去,然后是亲来亲去。
我的腰背被他的双臂束缚,而我的手臂则随意搭在他细窄的腰上,沉沉地入睡。
……
……
黑夜,酒店房间。
黑发少年抱着少女,眼底清明一片,而诗绪里睡得正沉,呼吸绵长。
蓦地,吱呀——
衣柜的门被推开一条缝,缝后的人盈满恨意地看向青木,雪白指节扣在衣柜门的边缘,使力到泛白。
诗绪里正好是背对着衣柜,青木低眸一直盯着她的睡颜看,听见响动了才屈尊就卑般抬眸瞥去。
两双一模一样的黑眸对上视线。
凶手将原来的青木砍成两半,自然也就有两个青木出现,诗绪里进来时只有上半身的青木复活,能够说话。
而衣柜里的[青木]再奋力生长,也知道他失去了先机,不能再出现。
……凭什么,凭什么是他!
那少年窝藏在衣柜里,先长出吊挂着的眼睛,自、虐一般偷窥着诗绪里,她和另一个赝品的相处令他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
[青木]恢复得很慢很慢,因为他是腿部生长出的完整体,而那个凶手将腿剁得很碎,装进一个黑色袋里藏进凶案现场的衣柜。
在地毯上提前复活的青木趁诗绪里睡觉时清理了现场,那时候黑色袋里的[青木]依旧未完全生长出来。
凶案现场肯定会被诗绪里退房,有打扫的人进来,被发现就不好了,他还需要仿制品去做一些事情。青木心想。
于是青木将黑色袋放进了另一间房间的衣柜。
等她睡醒去吃饭,另一间房的黑色袋里的[青木]也长成了,也知道他应该做什么——因为和诗绪里的只有一个青木的约定,让他无法出现,还不如去解决可能威胁到诗绪里的东西。
少年却没有趁他们离开去餐厅时出去,一股奇妙的念想让他留在了这里。
——至少,想要再多看她一会儿,再多等一会儿。
但绝不能被诗绪里发现,这是约定。
[青木]安静地待在衣柜里,一直待到他们进入这间房,她洗了澡,被赝品哄骗着吹头发,被他抱着入睡。
浑身都如同被妒忌燃烧着,他已经不清楚自己是否还保持着理智。
吱呀——
衣柜被彻底打开,黑夜里,[青木]穿着同样的卫衣,脚步没有声音,他站在床边,深深地注视着沉睡的少女,又掀眸妒忌地瞪一眼抱着她的青木,滔天的怒意触目惊心。
青木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快点,快去处理那个逃走的凶手,要不然回来吓到诗绪里就不好了。
青木做出口型。
真是废物啊。青木心想。他都为仿制品出去拖时间而溺死了,仿制品却还是没有走出去——青木稍微一想就知道原因,他唇边的恶意笑容更加深。
因为,现在他才是赢家。
站立的[青木]瞪他一眼,勉强找回理智,毕竟诗绪里的安全最重要。
[青木]同样也知道,眼前的赝品是抱着诗绪里的,不能够轻易替代——她会醒,会认为他破坏了约定,会生气。
[青木]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空,顿了顿,他沉默地躺进少女背面的床褥上,跟只猫似的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侧着身,离她有点距离,不会被她察觉从而醒来。
青木皱着眉,但他不想、也不能松开诗绪里,不能大声驱赶,只能任由赝品的举动。毕竟,万一吵醒了诗绪里,她怪他利用仿制品怎么办?她后怕那些衣柜里的碎块怎么办?哭了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她在睡觉,不想吵醒。
于是他们诡异的保持了平衡。
白色床上,一个少年紧紧抱着她,亲密依赖,另一个少年就在她背部不远处独自躺着,目光黏在她的脊背,一点点舔舐,也嫉恨着那双揽在她腰上的手臂。
一夜的寂静,只有少女一个人睡得香甜。
天空才微微擦亮,盯了一夜的[青木]这才眨了眨眼睛,缓慢起身。
他与床上抱着诗绪里的青木的视线交汇了一瞬,又都厌恶地移开。
不论怎样,得在今天解决潜逃的凶手,要不然诗绪里玩都玩不尽兴,而且,万一伤害到她怎么办?
[青木]走在地面,悄无声息,他轻轻打开了房门,在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
她蜿蜒的栗色长发铺在白色的床单上,他能看见诗绪里耳旁细腻的皮肤,在微微的起伏,充满生机。
谁也不能夺走的生机。
门被关闭。
青木看着赝品出去,低敛眸,凝视着她,等太阳再次升高一点,诗绪里终于朦胧着眼睛醒来。
青木适时地笑着吻了吻诗绪里的额头。
“早安,诗绪里。”
第64章
几周之前的一个清晨,太阳刚刚冒出,买菜上班的路人在街上匆匆而过,在一处狭窄逼仄的房间内,一个男人正在弹掉烟灰,火星一闪而过。
双颊下陷,面黄肌瘦,胡茬冒头,显得蓬头垢面。
他低头看着报纸,深吸口烟,再缓缓吐出,身体的虚弱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
忽的,门被一个人敲响,砰砰砰杂乱不堪,来势汹汹。
他打开门。
三池才披着寒气一路跑来,喘着气,脸上的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说道:“北村先生!他被我烧了!整整六个!”
三池是在一个月前委托他的客人,任务内容并非是什么抓小三小四,而是奇奇怪怪的描述。
记得那天三池唯唯诺诺,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坏了胆子,肩膀耸着,眼珠时不时警惕害怕地瞥一眼周围。
“请问……北村先生,”三池咽了咽,“人类真的有办法彻底毁灭一个怪物吗?”
三池眼含一丝的希冀。
北村顿了顿,问怎么回事,他就急匆匆讲述自己的经历。
一年前,他的一个朋友被一个少年所迷惑,变得陌生不已。
少年名叫富江,他很美,美到第一眼就能惊艳所有人,他的容貌如同辉月而非烈阳,幽幽静静,不会灼伤,却又像地狱深潭中的泥泞花,拖人坠落深渊。
他漫不经心地掠过众人,理所当然又放肆地指使,让一人装作狗吃狗食,让一人趴在地上充当座椅,种种过分的要求根本看不出他是起初见到的友好善良的少年。
最终,富江被杀害,他的朋友也锒铛入狱。
等三池知晓富江体质的秘密之后,冲天的怒火快要将他烧毁。
凭什么!凭什么那种怪物伪装的死亡就能让他朋友一辈子都毁了!
三池刻意遗忘他也曾和朋友一样,想要靠近美丽的富江,却被富江睥睨着赶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和其他人围着少年当狗的场景的极度恨意。
说不清楚到底是为朋友的打抱不平的感情强烈,还是被富江嘲讽“无能垃圾”后被驱逐出那个圈子后的愤怒不甘更浓重,总之,他开始了追查。
越是知道富江的本质,越是心惊肉跳、宛如蝼蚁面对一只无法全部了解的庞大怪物,不知自己到底能否战胜。
北村当时听了三池的哀求,只道:“抱歉我不接。忠告一句,放弃吧三池君,你的想法只能让自己越陷越深,怪物之所以是怪物,是因为它无法战胜。”
门被关闭,彻底隔开三池呆滞丑陋的面庞。
不……他不相信……
三池开始了追杀。
那些白肤黑发的美丽少年并没有太多的战斗力,更何况三池还是一个理智快要丧失的疯子,出其不意,带着木棍一类的武器,一个又一个将少年们打晕,将他们绑在一处,放入土坑。
那几个富江少年起初是瞪视辱骂着他,但三池得意急切地说了几句话后,他们又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嘲讽。
“你是在嫉妒生气吧?丧家犬一样,做什么都不会成功呢。真是废物啊!恼羞成怒的垃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池的呼吸加重。
一股冲动让他将一把火扔进少年们的中间。
火焰在燃烧,几个人型被烧灼成黑色。
他享受着听那些高高在上的少年们被无力焚烧的尖叫咒骂,享受着那令人厌恶的高傲面容被他踩在脚下变得粉碎的过程。
他也发现了,只要焚烧,就能将富江彻底毁灭!
三池兴冲冲跑到北村的家:“北村先生!他被我烧了!整整六个!”
北村雄没有搭话,进屋坐下,继续看报纸:“都说了,不要做无用的事。三池。”
“我知道啊!只要用火,富江就绝对逃不掉!”
“是吗。”北村雄毫不在意,他变得有些混浊的双眼费力地看着报纸上的苍蝇小字。
“是真的啊!北村先生!”见男人依旧不为所动,三池的表情陡然阴沉,“……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消灭富江?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