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心里如是纳罕,表面却不动声色。
“回娘娘话,臣女无事。只是途中走的急了些,故才如此,方才在殿内坐了许久,已是好了不少。”
一旁的五公主见贤妃对黛玉如此亲昵,心中不免有些吃醋,只是她为人爽朗,有情绪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就坐到贤妃另一侧,紧紧搂住她的一只手,娇嗔道:“哼!贤母妃这是见着婺儿长的好看又懂事,就不理祎儿了!”
贤妃见五公主粉嘟嘟的小脸此刻气鼓鼓的,心中无比怜爱,于是轻掐了掐五公主嫩白的脸颊,笑道:“小丫头,还知道人家懂事?一天天的,说话做事都咋咋呼呼,哪里有个公主样?”
五公主在贤妃面前一向放的开,听到贤妃这般打趣她也不恼,只追着贤妃邀宠。
黛玉呢,则一如既往的微笑看着,一举一动尽显柔美优雅,瞧着十分赏心悦目。
可见李嬷嬷这些天的苦心教导没有白费,黛玉自己也学的够用心。
正嬉闹着呢,胡医女就到了。
“给娘娘请安。”
贤妃轻抬了抬手,“起来吧。”
而后转过身子,拢住黛玉的双手,轻声道:“你且让胡医女瞧瞧,胡医女医术高超,唯有她看过,我才能放下心。”
黛玉见“盛情难却”,只得点了点头。
“是。”
贤妃见黛玉沉静温柔的模样,是越看越爱,她就喜欢这样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不说话时,美的跟副画似的,光是看着,也令人怡心悦目的很。
胡医女给黛玉细细诊了会儿脉,良久,才收回了手。
“如何?”
胡医女恭谨道:“回娘娘,县主体弱,方才又运动过当,耗了许多气力,故才如此。只需适当吃些补气益血的食物即可,并无大碍。”
贤妃听胡医女亲口说黛玉没事,才舒了口气,“你待会儿晚些回去,我让人给你炖点补气益血的药膳粥,你吃完再回去。”
黛玉听闻,自是受宠若惊,刚要推辞,却被五公主抢言道:“婺儿,你就听贤母妃的话吧,贤母妃这儿的吃食都可好吃了。”
贤妃听五公主三句不离吃的,哭笑不得,点了点她的额角,“你啊你,哪里还有个公主的样子?句句不离吃,也不怕胖成团。”
五公主也不觉羞,凑在贤妃面前,嘻嘻哈哈道:“那敢情好!成团了我就在床上滚几圈,这样绿锦便再也不能说是我睡相不好了。”
绿锦原是五公主生母留下的人,自五公主出生,就一直在照料她,情份非比寻常。
之后,黛玉便跟着五公主在咸福宫用了顿饭。
因着黛玉投了贤妃的眼缘,故贤妃十分关心她,一直拉着她问东问西,关怀备至。
黛玉也是好久没遇见这样和善亲切的女性长辈,心中五味杂陈。
这种类似于“母亲的慈爱”,唯有在世时的贾敏给过她,贾母虽对她也很好,可到底上了年纪,加上与黛玉隔了一层,许多事,她顾不到,也想不到。
贤妃对黛玉嘘寒问暖的,在得知黛玉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把药当饭吃后,不觉心里触动,较之原先,对黛玉更是怜惜。
第29章 伴读
自上回在咸福宫相聚后, 贤妃就对黛玉上了心,隔三差五派人到钟粹宫接黛玉过去玩。
康妃和贤妃关系不错,说不上十分亲密, 但见面时也会相□□头微笑, 所以并不拦着黛玉。
要说这贤妃为何对黛玉这样好,首先肯定是她这个人人好,心地善良是必须的, 要不不会对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动恻隐之心。
说到恻隐之心就不得不提到夏祯了,贤妃虽独得皇帝恩宠,可却仅有夏祯这一个儿子, 自是从小如珠如宝的宠着爱着, 偏生这孩子从娘胎里出来就体弱,几乎把药当饭吃,让她这个做娘的可谓是操碎了心。
所以在见着黛玉和她儿子相似的身体状况时, 才会倍加怜惜,也算是一种不怎么恰当的“爱屋及乌”吧。
而黛玉呢, 原本因着身上的病在贾府受了不少风言风语, 尤其又有薛宝钗那样丰腴健美的美人对比, 更显得她无用, 难听点说她短命的都有,没成想到了皇宫,这病反倒成了她的“优势”。
奇哉?怪哉?
由此可观,“祸兮福之所倚, 福兮祸之所伏”,此时的“劣势”也可成为彼时的“优势”, 重要的是做好自己, 不为她人言语所累。
五公主和贤妃关系好, 张婕妤却和贤妃关系一般,但因着圣上对贤妃极尽宠爱,一个月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宿在咸福宫,加之她心里有些小心思,所以时常怂恿催促她去贤妃处。
不过这么多年了,圣上眼里依旧只有贤妃一人,五公主也因为和贤妃相处多了,与贤妃感情日渐亲厚起来,跟张婕妤反倒没那么亲。
这事,甄太妃也提醒过张婕妤,说她无儿无女的,身边仅有五公主一个孩子,虽说只是个公主,那也是金枝玉叶,是将来的依靠,安心和她培养“母女”感情是正理。
可张婕妤不听呀,非得一条道走到黑。其实道理她也明白,只是心里始终认为,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压根养不熟,所以一直想要个自己亲生的孩子,皇子、公主倒无所谓,最关键是自己生的。
但圣上对贤妃的宠爱实在无可撼动,她各种法子都用遍了,圣上眼里依旧只有贤妃一人,无可奈何之下,她才出此下策。
五公主其实也有十一、二了,自小没了娘,还在皇宫那样一个复杂的环境下长大,该懂的其实都懂。张婕妤利用她的事她也明白,只是贤妃娘娘真的是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同时又是父皇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与之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天真烂漫的模样,遂了张婕妤的心意,这样自己日子也能好过些,毕竟说到底,张婕妤还是她名义上的养母不是?
然而近期却又发生了一件令五公主十分不快的事。
这日,如往常般,五公主与黛玉一起下学回家。
路上,黛玉见五公主闷闷不乐的,话也少了,十分关心,“公主,你今儿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呀?”
五公主闻言,看了黛玉一眼,随即长叹一声,愁眉苦脸道:“张母妃想给我找个伴读。”
黛玉听后,颇有些意外,显然不明白身为公主之尊,为何会因一个小小的伴读不痛快,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还是关切的问道:“是那个伴读不合你心意吗?”
“何止不合心意?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五公主此刻已是有些动怒,待缓了缓心神后,拉着黛玉就坐到了一旁的石凳处。
“张母妃给我找的那个伴读,是个商户之女,身份如此卑贱,也敢肖想做我的伴读?真是不知所谓!”五公主一脸鄙夷的同黛玉抱怨着。
黛玉见五公主这样气愤,忙安慰道:“你也别气了,你既不想让她做你的伴读,就同张娘娘好好讲,态度坚决点,别心软松口,毕竟是为你选伴读,你硬是不同意,她也不好一意孤行。”
然而五公主却依旧愁眉不展,“唉!婺儿,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说着,抬眼环顾四周,又叫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走远些,才拉过黛玉,在她耳边轻声耳语道:“这次的伴读人选,其实是甄太妃给我挑的。”
五公主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听说,那位小姐出自金陵皇商薛家。”
“啊?”黛玉惊呼出声,待反应过来后,忙用手轻轻掩住,只是表情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五公主见黛玉惊讶至此,只当她也觉得让一个商户之女做公主伴读是一件极为离谱的事,于是心中甚为触动,拉着黛玉的手,泫然欲泣的控诉道:“婺儿,你说她们这样,不明摆著作践我吗?我再不受父皇的宠,生母身份再低微,那也是皇室血脉,公主之尊,就那薛家,连给我提鞋都不够格,还敢生出做伴读的心思?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黛玉一边听着,一边用手轻抚五公主的后背,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末了,也叹道:“你说的这个薛家小姐,我却是认识的。”
“嗯?”显然五公主有些惊诧,不明白黛玉出身清贵之家,为何会认识皇商家的小姐。
“我外祖是荣国府贾家,这位薛小姐的母亲与我二舅母是嫡亲的姊妹,进宫前,我在贾家住过一段时间,恰逢那时薛家也来京,因着是亲戚,故而她们也在贾家住。”
五公主了然,“怪不得。”
话毕,瞥见黛玉姣好的面容,脑中忽而灵光一闪,“皇后娘娘宫中有位贾姓女官,可也是出自你外祖家?”
黛玉听闻,蹙着眉想了一会儿,嘀咕道:“姓贾的女官……”
“我倒是听我外祖母和舅母聊天时提起过,说我有个大姐姐早些年进宫做了女官,也不知你说的是不是她。”
五公主一听,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着黛玉的面,她本想就此忍下,可心里回思一番,到底还是忍不住冷笑道:“手倒是伸的够长啊。”
见黛玉一脸的不解,刚要出言细细说明,却闻得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