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内的空气要温暖许多,是十分适宜的二十度。
虽然可以替乌野放狠话, 但歌崎爱良说到底也不是排球部的成员,因此是从观众入场的通道进入观赛席的。
她倒是碰到了蛮多曾经在白鸟泽读书时的同学, 作为曾经的知名人物, 歌崎爱良一路上都在微笑着打招呼,脸都差点笑僵了。
绪方千代子跟在歌崎爱良身后当个跟随小精灵, 穿过长廊走下台阶, 在乌野后方的观众席坐了下来。
参赛的成员已经换上队服开始热身了, 歌崎爱良能清晰地听到排球砸在地面上时发出的沉闷重响声。
日向翔阳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抬起眼睛时就对上歌崎爱良的视线——他丝毫不遮掩地露出了笑容,原地蹦起来对她挥手。
歌崎爱良伏在栏杆上挂乌野的横幅, 正对上男友充满活力的打招呼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瞎了要瞎了!”绪方千代子啧了一声,伸手捂住眼睛,“我说, 秀恩爱都不注意场合的吗?未免对我这种单身有点不太友好吧……”
歌崎爱良头都没回:“难道是我让你来的吗?”
“你觉不觉得你自从交了男朋友之后,对闺蜜就越来越冷酷了……”绪方千代子泫然欲泣,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呀是呀。”歌崎爱良点头, “和翔阳在一起之后,千代子你对我来说就是路边蔫掉的野花和昨天的夕阳啦。”
“呜!”绪方千代子将脸埋进手掌心里, 发出了微弱的抽泣声。
歌崎爱良挂好横幅后退回去,屈起手指指节敲在绪方千代子的后脑勺上,“比赛马上开始了,别演了。”
白鸟泽的队员也已经入场开始热身了。她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比赛开始已经不到十分钟了。
“哦。”
绪方千代子悻悻地抬头,那张漂亮的脸上毫无泪痕, 连伤心之意也一点都无,刚才的哭泣显而易见都是装出来的。
没再演戏之后绪方千代子恢复了正常,她蹭到歌崎爱良的身边,“你对乌野就这么有信心吗?牛岛可是全国前三的主攻啊。”
光是牛岛若利一个人,就能托起一整只球队了。
“可说到底,排球不是只靠一个人就能赢的。”歌崎爱良轻声说,“从始至终,排球都是一群人一起的运动呀。”
“如果说青叶城西是宫城县完成度最高的队伍,那么白鸟泽就是完成度最差的队伍了。”
——乌养教练给出了这样的评语。
“虽然夸奖青叶城西我很高兴啦,不过这么说白鸟泽真的好吗?”绪方千代子迟疑着说,“再怎么样,白鸟泽也是县内第一的强校啊。”
“对于白鸟泽而言,只要在进攻时把球传给牛岛就好了,牛岛会负责得分的——大概他们的队员都是这样想的吧?但乌野不是。”歌崎爱良说。
尖锐的鸣哨声响起,她凝视着在空中划过弧线的、旋转着的融合蓝黄两色的排球。
“在这一点上,乌野不会输的——他们每个人都是基石。”
比赛开始了。
……
“光是看着都觉得好累啊……”绪方千代子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这群人是什么体力怪物啊?都已经第五局了。”
已经第五局了——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白鸟泽对乌野竟然是2比2的平局。
现在是第五局了……只要再拿下一分,乌野就将成为宫城县的代表。
球传过来了。
歌崎爱良的视线凝视着旋转的排球,即使对排球这项运动本身并无热爱,可只是坐在这里,就仿佛要被排球场上那群人给点燃一样……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连呼吸都凝滞起来。
排球是拼高度的运动——毫无疑问,身材高大的人更加强大。
强大可以有很多种解读,但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否定发展和变革的存在。
即使没有高大的身材,但助跑就是日向翔阳人工的翅膀……他可以比任何人都跳地更高!
歌崎爱良的视网膜中清晰地倒映出少年跃起的身影,停在半空中时像是拉满绷紧的弓弦。
或许是错觉……又或者是某种幻视。
在那一个短暂的瞬间里,她似乎看到了振翅而飞的漆黑乌鸦,刺破云层、无畏地、势不可挡地冲向白鸟。
乌野,飞吧!
排球落地了。
19:21,比赛结束的鸣哨声响彻整间体育馆。
赢了。
歌崎爱良想,泪水无知无觉地盈满了。
*
即使是在排球馆内,气温也说不上有多暖和。
至少,歌崎爱良做不到像日向翔阳那样可以单穿短袖就到处活蹦乱跳,她身上还裹着夹绒的黑色大衣,围巾被叠地整整齐齐、盖在裸//露出来的膝盖上。
所以说,翔阳这种体质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一个吧?歌崎爱良腹诽。
清水洁子将前几位的测高高度记在笔记本上,然后才出声:“下一个,日向。”
在清水洁子念出日向翔阳的名字时,整座体育馆内的氛围突然就发生了一点变化……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日向翔阳的身上。
“气氛好像突然焦灼起来了?”
“毕竟,”谷地仁花轻声说,“大家对日向的竞争意识都很强嘛。”
歌崎爱良点点头。
即使还不够成熟、技术也不那么出色,但日向翔阳的潜力毋庸置疑。只是在还未展开乌鸦翼翅的时候,就已经被伙伴视作了隐形的对手——如果不再多努力一点的话,他们迟早会被这小子给超越、狠狠甩在身后的吧?
日向翔阳没在意略显焦灼的氛围。
他垂下眼睫,弯下腰来,用手指尖沾了一点用来测高的白色粉末,退后几步站到了合适的距离,而后才深深舒出了一口气。
“呼——”
速度太快了——歌崎爱良只看到有一抹极其亮眼的橙红色在视网膜上留下痕迹,接着便是起跳时发出的响声。
“好高……”歌崎爱良抬起头,下意识地说。
“毕竟是无时无刻不往高处跳的人嘛。”西谷夕说。
但日向翔阳——似乎对于摸高输给了影山很不服气,抱着脑门气气地蹲在了地面上,接着又十分不服输地要和影山飞雄比拦网高度。
歌崎爱良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体育馆内闹哄哄的氛围没能持续多久,测高刚结束后武田老师就来了。
他宣布了两个消息——影山收到了全日本青年强化合宿的邀请;以及,同样也收到了宫城县青年强化合宿邀请的月岛萤。
但是……
歌崎爱良注视着日向翔阳。
她总觉得,日向翔阳的眼睛里在压抑着些什么。
……
虽然日向翔阳在那之后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也什么都没跟歌崎爱良说,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了某种若有若无的心理准备、似乎对未来的某些情况早有预感。
偶尔的走神、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沉思的表情,频频注意日历上日期的行为,以及路过车站时不由自主地去看车次表的视线……
当这些条件组合在一起时,歌崎爱良得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虽然她觉得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种擅闯集训的笨蛋,但事实上……日向翔阳可能还真的打算直接混进去。
难道智商全都点在排球上了吗?
在内心已经盖棺定论的情况下,歌崎爱良能在乌野去白鸟泽的路上成功堵到日向翔阳这件事,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当黑色的车辆横亘在日向翔阳的单车前、将他逼停的时候,日向翔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辆黑色的宾利好像有那么一点眼熟。
直到后座的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少女那张人偶般精致的脸时,日向翔阳才想起来这是歌崎爱良家的车。
“爱良?”日向翔阳有些诧异。
“翔阳翘掉排球部的训练,是打算去哪里呢?”她伏在车窗上问。
日向翔阳骤然心虚了起来,“这个、我……”
“是想要跑去参加白鸟泽的强化合宿吧?”
“……爱良是怎么知道的?”他愣了一下。
歌崎爱良轻飘飘地说,“猜的呀。”
她也不是不想猜东京的全国青年强化合宿,首先东京离得太远,就算日向翔阳想偷溜过去也有难度;其次……如果偷溜进那种地方,就不是开开玩笑的“逮捕”了,是真的会立刻被请去警视厅喝茶的吧?
因此就只有白鸟泽这一个选择了。
“即使是偷溜,也想要参加强化合宿吗?”她问。
“我知道。”日向翔阳缓缓握紧了手指,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
“但即使这样,我也想去。”
“大家已经先走一步了,如果我不能快点跟上、努力变强的话,会就这样一下子就被甩的远远的吧。”
“我不想在这里止步不前,所以只要有任何能变强的方法,我都一定会尝试。”
歌崎爱良凝视着他:“万一被发现的话,搞不好要被逮捕哦。”
日向翔阳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我知道的,就算那样,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