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尚仪闻言脸上笑意更浓了些,心说,这把还真让她给赌对了。
再没有比薛宝儿更合适的传话人了。
从薛宝儿和他一前一后地走出尚仪局开始,卫持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们,跟踪者身上都有功夫,数量还不止一个。
住在宫里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近距离跟踪他,卫持感觉自己离那个幕后黑手越来越近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被跟踪过,他甚至还抓到过一两个,可跟踪者无一例外都是死士,刚抓到人就没了,什么也问不出来。
况且薛宝儿还在前面走着,万一动手难保不会伤到她。
所以卫持并不打算抓他们,只想看看他们跟着自己到底想探听什么。
薛宝儿心事重重地走着,她想不明白杨尚仪为什么要跟她说那句话——小心皇后。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商门女,皇宫里最低阶的临时工,与皇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小心皇后?
不对,杨尚仪之前说是要她帮忙带话给别人,所以“小心皇后”这句话显然不是说给她听的。
小心皇后……
多可怕的一句话!
她当时满脑子都是卫骋,怎么就没问问杨尚仪要她带的是什么话,要带给谁呢?
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
穿到这个世界,她只想变成人,然后好好活着,像宫斗朝斗这种富贵险中求的活动,她半点也不想掺和。
薛宝儿恨得牙根麻,跺跺脚突地转过身往回走,她想回去告诉杨尚仪,她只是个普通人,干不了这么高精尖的工作,请她换个传话人。
谁知刚一转身就与卫持撞了个满怀,卫持站着没动,薛宝儿却被撞得弹了回去,她没好气地绕开他,却被一把折扇拦住。
“被留堂很上瘾吗?”卫持刻薄道,“还是那些旁门左道的伎俩没学够,想继续学?”
他合上折扇,笑容轻佻:“你想学什么,找我呀?爷都懂,爷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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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卫持:这些我在行。
第38章 密室里
薛宝儿心中正翻腾着惊涛骇浪, 感觉下一个浪头打过来她就可能没命,这事与卫持不相干,她不想拖卫持下水。
“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尚仪局了。”薛宝儿勉强朝卫持扬起一个笑脸, 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脸色白到吓人,身体都在发抖。
卫持一眼看出她在说谎。
他生平最恨欺骗, 若放在平时肯定会拂袖而去,可眼下高手环伺, 他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甚至不清楚他们在跟踪谁, 他不能让小瓷娃娃一个人走夜路回去。
“天色不早了, 先回住处,落了什么明日再拿也不迟。”卫持耐着性子小声劝道。
薛宝儿却是一刻也等不得:“是很贵重的东西。世子有事先回吧, 就此别过了。”
说着拨开折扇要越过去,卫持却像山一样挡在面前, 薛宝儿往左他也往左,薛宝儿往右他就往右,活像大街上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
薛宝儿知道骗不过,抬眼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 刚想解释给他听,忽然身子一轻,她就头朝下地被人扛在了肩上。
卫持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早说了,爷都会, 你跟爷回屋去, 想学什么爷手把手教你。”
骤然间头重脚轻, 薛宝儿脑子嗡嗡的, 可她把卫持当朋友,心里一点也害怕, 甚至感觉卫持故意拔高声音说这些下流话,并不是说给她听的。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正在强抢女官似的。
卫持扛着薛宝儿假装踌躇了一下便朝着御花园的方向疾步而去,才走出一小段路,就感觉身后跟踪他的人好像变少了。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居然有两拨人在跟踪……
卫持心里一阵无语,他从没想过自己原来这么重要,被这么多人无声关注着。
卫持轻功了得,只要上到房顶甩掉身后剩下的尾巴不费吹灰之力,可他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飞那么高会不会吓到她?
哎,真麻烦!
进到御花园,卫持扛着薛宝儿专捡曲径通幽处走,可身后那条尾巴跟得死紧,好像非要看他就地洞房似的。
卫持快烦死了,他真想扔下薛宝儿把身后那几个人好好教训一顿,顺便问问他们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
可肩上的小姑娘不哭不闹足够安静,卫持即使再心烦也没有了把人扔下的理由,只好咬牙扛着她腾身而起从一座座假山上飞快掠过。
那些跟踪卫持的死士心里也很苦,勉强追到御花园已然汗流浃背,可还是一转眼把人跟丢了。
卫持扛着薛宝儿来到一处假山顶,轻轻跺了下脚,原本突兀的山顶忽然现出一个洞口,卫持一跃而下,山顶立刻恢复原状。
下到山腹中,卫持并没有放下薛宝儿,而是扛着她静静站了一会儿,等山顶的动静消失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时候他才发现薛宝儿是不是过于安静了,扛在肩上轻飘飘软绵绵好像一个人偶,难道在刚才的追逐中吓晕了?
等他把薛宝儿放下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扛着她不敢上房,生怕吓到她,不敢走大路,生怕被人看见毁了她的清誉。
人家倒好,居然睡着了!
还睡得很香甜的样子。
薛宝儿确实睡得很香甜,甚至还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属于小美人鱼的那片深海,她悠闲地躺在一丛茂密的海藻上面,随着潮汐起起伏伏。
再也不去向往人类的世界,再也不会浮出海面去见什么王子,更不会爱上他,更更更加不会为了得到王子的爱而去巫婆那里用自己的生命做交换。
就踏踏实实做个小公主不香吗?
可不知怎地,原本悠悠摆动的海藻忽然发了疯,带着她疯狂摇摆,这是……海啸了吗?
薛宝儿倏然惊醒,感觉有人在扯她,她自己则死死抱住一个人的腰拼命往人家怀里钻……
“……”
“还不快松手?”卫持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头顶上砸下来,“你是梦魇了,还是真以为爷不敢把你怎样?嗯?”
他嘴上说着狠话,手却只扯着她的袖子,想将她从身上择下来。
薛宝儿真想就此睡死过去,卫持却发现她醒了,无奈地停下动作,张开手臂让她抱,耐着性子问:“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薛宝儿不敢出声,也不敢松手,卫持回想着薛蟠安抚妹妹时的表情动作,试着轻轻摸了摸薛宝儿的头,温声给她解释:“刚才有人跟踪,现在安全了,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话一出口,连卫持自己都愣住了。
自从那两个宫女惨死在他的寝院,卫持便再也无法与人亲近了,始终有意无意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既然所有想留住的人注定留不住,所有倾注了感情的人到最后都会背叛他,或者无辜被他连累,那么他从此以后便不与人亲近,不对任何人抱有期望好了。
免得到时候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他累了,真的很累,心被伤了一遍又一遍,渐渐变得麻木起来。
最后一次说“我会保护你”之类的话,还是他十岁那年的童言无忌,才说了没几日那两个小宫女就死了。
其实他谁也保护不了,他能做的只有远离和漠视。
可能薛宝儿小动物似的娇憨让他同情心泛滥,也可能是一个人孤单久了,总想找个玩伴。
薛宝迅速在“噩梦”和“吓坏了”两个理由中选择了后者,毕竟在被人追杀时睡着,还做了梦,说出来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起初,她也是害怕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在卫持肩上待得越久,薛宝儿越觉得舒服,小美人鱼特质被压制得死死的,绷紧太久的身体放松下来,令人昏昏欲睡。
到得御花园,薛宝儿好像喝醉了一样,要不是被人扛着四处颠簸,她简直想对月高歌。
至于后来是怎么睡着的,已经记不清了。
不得不说,挤在卫持怀里可太舒服了,舒服到她半点也不想移开,恨不能变成他腰间的双鱼佩,走到哪里都跟着才好。
“真的安全了?”薛宝儿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可本能令她真的真的万分不想离开卫持的身体,只在他怀里磨磨蹭蹭地探出半颗脑袋,装模作样地朝四周望了望。
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卫持能感受到小姑娘青涩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看样子刚才不是睡着而是吓晕过去了。
卫持弯曲手臂,将她抱在怀里,自学成才地腾出一只手轻轻抚着小姑娘单薄的后背,无声安慰她。
薛宝儿又要醉了,她感觉身体每个部位都在疯狂叫嚣——抱紧他,别松手!
卫持感觉怀里的小姑娘好像更害怕了,搂在他腰上的手又紧了紧,卫持只得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哄孩子似的不停安慰:“不怕啊,不怕。我们在密室里,除了我,谁也找不到这里来。”
薛宝儿快被勒到窒息了,本能地挣扎起来,让卫持以为自己会错了意。
也许小姑娘怕的是他。
是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一间谁也找不到密室,再加上他之前恶贯满盈的风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