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排队结束,江崎捂着肚子从厕所出来,走廊两侧的包厢,有人在默默吃饭,有人在好奇张望。
顺着张望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走廊尽头处,居酒屋店员正拉扯着一位光头男人,而自家前辈,则是被黑尾半抱...
哦不对,准确说是箍在怀里,正隔着空气,单方面“辱骂”着隔壁间包厢的男人。
光头指着身上的衣物,情绪激动:“你知道我这身值多少吗!你赔得起吗!”
“哦,多少啊?”懒洋洋地勾了下黑尾的下巴,多田野说,“黑尾,把我的包拿来!”
黑尾叹了口气:“姑奶奶啊,你真是饶了我吧。”这样说着,还是乖乖把包递了过去。
多田野掏出钱包,拿出一叠还没来得及兑换的500欧元纸币,“啪”得一声扔到对方脸上,说:
“你的衣服我赔了,顺便你的棺材本我也替你付了,不客气!秃驴!”
“你...!”光头气得脸都绿了。
几米之外,江崎目瞪口呆。
啊,什么,这还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成熟冷静的前辈吗。
顾不上惊讶,江崎急匆匆地拨开人群,边走边向周围的客人道歉,好不容易赶到多田野身边,他刚想开口,结果迎面就看见一个黑影朝自己砸来。
“哗啦”一声,玻璃酒瓶在耳边炸裂。
“我靠!这还有没有公德心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江崎缩了下脑袋,慌忙去看玻璃碎片有没有伤到其他人:“前辈你没事吧!”
“啊...发生什么了吗...”多田野被塞到身后,脑袋靠在黑尾的后背上,显然是骂完困了。
这时黑尾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嘱咐了一句“江崎照顾好你前辈啊”,接着又看向对面,缓缓问道:“真要打啊?”
“打啊!”光头男人跳脚说,“有种你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来啊!你敢么!看你刚才一副孬种的样子!”
孬种、吃软饭的小白脸。
黑尾额头突突地跳,心道“去特么的谁先动手谁就输”,随即将袖口卷得更高了些,说,
“好啊,那谁先来,还是说,你们一起?”
气压骤降,压迫感随之而来。
低沉磁性的声线穿透空气,黑尾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压低了眉眼,淡淡扫了一圈对面。
不似少年时的那种轻狂,取而代之是浓厚沉稳的杀气。
一瞬间,吵嚷声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众人面面相觑,撇了眼黑尾,再打量了下自己的细胳膊小腿,纷纷表示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看着脸色阴沉的黑尾,光头男人忽然觉得,面前像是竖起了一面高墙,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肉眼可见地龟缩起了脑袋。
黑尾挑眉: “怎么样,还要打吗。”
光头支支吾吾,左顾右盼,最终没骨气地撂下一句:“你...你给我等着!”
......
照顾醉鬼这件事,实在让人头秃抓狂。
黑尾铁朗自认脾气不错,也早就有过相同的体验,却在回来的路上,好几次生出了干脆给人敲晕的念头。
几番折腾后,两人将多田野“抬”回了房。
黑尾抹了把额头的汗,正想去烧壶开水,这时身后传来一句:“你...别走...”
黑尾转过头,只见多田野垂着脑袋,半躺在床上,手指那端正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
“哎呀前辈,黑尾前辈是要给你去倒水,你快松手啦!”江崎急得火烧眉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边黑尾伸手去抽回衣角,没成功,无奈之下说:“行,我不走。”转而对着江崎笑道,“没关系,我不跟醉鬼一般见识。”
“唔。”多田野脑子昏昏沉沉,没听清黑尾在说什么,干脆又叫了遍,
“铁朗,别走...”
亲昵无比的语调,像是浑身带刺的小刺猬,忽然收起了防备。
话音落下,江崎和黑尾两人均是一怔。
江崎屏住呼吸,目光在当事人间来回扫动,还没等黑尾开口,双手捂住耳朵,蹭得一下冲出房间:“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啊,等等,不是...!”黑尾来不及解释,剩下的话,淹没在了门锁的“咔嚓”声中。
他有多久没听过多田野叫他名字了。黑尾仰起头,看着头顶暖黄色的灯光发呆。
刚开始分手那会,他憋着一口气,学着多田野当断则断的做法,即使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近况,也能装作毫不在意。
步入大学后,周围都是崭新的面孔,每日都是繁忙的部活,他朝着自己新的目标,也逐渐走向正轨。
只是有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哪怕随着时间流逝,遗憾会被慢慢封尘,可一旦被重新掀起,又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良久之后,黑尾侧身看了眼半醉不醒的人,想了又想,叹了口气问:“所以你这是要干嘛呢。”
他喃喃自语道:“先跟你说好啊,多田野诗织小朋友,虽然我有时候是混蛋了点,但我可不想未经你同意,就做些让你讨厌的事。”
“呃...你在说什么...我是想让你帮我...那个...来着...”多田野翻了个身,哼哼唧唧话也说不清。
衬衫随着她粗暴的动作被揉皱,露出雪白的脖颈,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床沿,一下一下磨蹭着床单,时不时发出微小的窸窣声。
黑尾动了下喉结,忍不住凑近道:“帮你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算什么,酒后吐真言吗。
黑尾思考着千万种可能,正想着万一这人说了胡话,自己该如何应对。
这时,多田野顺着他腰间的衬衫,手掌一路向上,最后拽着他的衣领,回了句:
“帮我...卸个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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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0v0老黑生快。
第8章 领带
“不是假发,是桂!不是假发,是——”
清晨6点,闹铃声准时响起。
多田野伸手按掉手机,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又躺下,最后连人带被子“咚”得一下滚到地上,这才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什么啊,脖子怎么这么痛,昨晚睡落枕了吗。”
她嘀嘀咕咕从地上爬起身,半眯着眼摸索到洗面台 ,揉了下眼。
镜中的女人五官精致,却顶着头凌乱的短发,栗色的刘海下,眼泡微肿,完全就是一副醉酒后的模样。
“啊...”多田野一滞,抬手摸了下已经卸完妆的脸颊。
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昨晚无意间喝下的“乌龙茶”,隔壁大喊大叫的“秃驴”,临走还不忘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欧元的江崎,以及...
抓着黑尾衣角,强行让他留下帮忙卸妆的自己。
“糟糕...”嗓子眼发出一阵短促的哀嚎,多田野耳根红了半秒,喃喃自语道,“怎么...又在他面前丢脸了啊...”
喝酒误事。
自从知道自己的酒量是一杯倒后,多田野便极少在外人面前主动喝酒。
唯二的两次意外,一次是初次见面,心情不好在便利店门口喝完吐了黑尾一身,另一次则是久别重逢,半醉半醒拉着黑尾帮她卸妆。
冤家路窄,怎么到哪都能碰到他,所以这到底是什么孽缘。多田野一边抹着沐浴露一边想道。
不过这事要是放在五年前,估计翌日一早起来,她又得像当初那样把自己埋成鸵鸟。好在五年的时间,让她变得足够成熟冷静,也变得足够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
毕竟对于一个职场女性来说,还能有什么事会比得上带妆过夜更有杀伤力?
项目协议初步达成,他们今天打算直接回东京。
多田野迅速整理好心情,给黑尾发了条公式化消息,等她收拾完行李,来到酒店大堂时,江崎已经拎着热咖啡和可颂等候已久。
“早...早啊,前辈!”江崎迎了上来。
“早啊,江崎。”多田野从他手中接过早餐,一如既往挂着微笑,“话说昨晚的事谢谢你,黑尾那边我已经打完招呼了,你没什么东西落下吧。”
一副没事人的语气,江崎听完一怔,赶紧小碎步跟上:“哦...哦,没有没有!不过昨晚我也喝醉了,到最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嘿嘿。”
简直是欲盖弥彰,多田野瞥了眼身后的人,伸出手:“车钥匙给我,今天换我来开吧。”
“这...这不太好吧,前辈。”盯着电梯下行的按钮,江崎扭扭捏捏,从裤兜里拿出钥匙。
“没事。”多田野接过钥匙,走出电梯间,“看你一副心神不宁,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我怕待会上了高速,你会憋得刹车油门分不清。”
“啊...我...”
“你什么你,有话快说,过时不候啊。”多田野摁了寻车按钮,不远处立马发出了“滴滴”声。
江崎陷入犹豫,也不知道是问还是不问好。当事人一脸云淡风轻,怎么他比当事人还要尴尬呢。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江崎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想了又想,还是开口道: “那个...前辈和黑尾先生,是不是以前关系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