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出来了,忍足抬起头,开口就是别具特色的关西腔:“好久不见啊,诗织。”
“好久不见,忍足先生。”多田野欠了欠身说。
和迹部同样,忍足侑士和她关系一般,除开工作上也没有过多交集。
然而忍足倒不这么认为,他上下打量完多田野,笑道:“看你这样子,一回来又跟迹部吵架了啊。”
“忍足先生,您在说什么,我跟迹部先生有什么好吵的。”多田野自认为心胸开阔,不愿和人计较。
“先生就不用了,叫前辈就行。”忍足站起身说,“况且,我们还没有生疏到要用敬语的份上吧。”
“行,那就忍足前辈。”多田野改了称呼,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忍足听完,无奈叹了口气:“你知道,在我眼里看来,你俩这叫什么吗。”
“打住。”多田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微笑道,“前辈,可千万别给我扣上相爱相杀的狗血剧情,鄙人承受不起。”
“不,当然不是这个,我觉得应该是——”忍足沉吟片刻,推了下眼镜,说:
“傲慢的老父亲和他正处在青春反抗期的女儿。”
多田野:“......”草(kusa),听起来更糟糕了。
浓厚的关西腔性感又神秘,同时也莫名地增添一份冷笑话的喜感。
多田野张了张嘴,愣是被堵得半句话也憋不出来。
“算了。”想了又想,她选择放弃,一脸生无可恋,“待会我还要去跑个客户,前辈有空再聊吧。”
“行,那就有空再聚,多注意身体啊。”忍足朝她挥挥手说。
多田野颔首:“谢谢前辈关心。”
“咔嚓”两声,秘书室的门开了又关。
门内的小秘书不敢多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门外的多田野却双手抱臂,一想起忍足方才的形容,忍不住一阵哆嗦,打了个寒颤。
......
人倒霉时,大概是连凉水都塞牙缝。
处理完公司的琐事,多田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掐着点赶去和客户约好的咖啡厅。
结果等到快日落,只等来对方一句:“对不起,今天临时有个会,我们下次再约好了。”
“约个狗屁,没有下次了。”
多田野捧着社用手机,抿掉最后一口凉透的咖啡,却动了动手指,回复道:“好的,那我这边再重新调整一次见面时间。”
骂归骂,工作还是得做。
如今世道变得太快,从前是项目找钱,现在是钱找项目。
在这个百花齐放、科技经济都迅速发展的时代,资本家们人人都想在其中分上一杯羹,可具体谁能分到多少,那就是各凭本事。
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公寓,指针接近九点。
多田野摊在一楼大堂休息区的沙发上,抬起眼,不远处的接待柜台,摆着块“今日临时休息”的立牌。
她没怎么在意,又缓了会,等待脚底不再发麻后,这才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面色沉重走进了电梯间。
许是太过劳累,多田野走进玄关时,没能看清墙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也不知是借了什么胆,她凑近了去看,不料下一秒,两根长长的触角,就这样轻轻扫过了她的鼻尖。
“......”
“......”
“......”
大脑短路了一秒,现实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多田野两眼一抹黑,差点腿软摔到在地,紧接着连滚带爬冲出门,掏出手机,按下拨号键——
“姐...姐!”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还没等那头开口,多田野便带着哭腔叫了声对方。
人的一生里,总会有那么几种害怕到要命的东西。
纵使她多田野诗织在工作上天不怕地不怕,也躲不过被某种害怕到连名字也不愿说出口的昆虫支配的恐惧。
“啊,不好意思。”这时,听筒里传来一句陌生的男声,“我是表田裏道,请问你是要找唱歌大姐姐多田野诗乃吗,她...”
电话那侧,男人顿了下,夹杂着玻璃酒瓶的碰撞声,裏道又道:“她好像喝醉了,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忙吗?不然我...”
“不...不用!”真是天要亡她,多田野想都不想,立马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开什么玩笑,她打电话给自家姐姐,就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要是真让裏道先生来,自己明天还能活着出去见人吗!
“唔,但是你好像...”
“真...真的不用了,感谢您的关心!以及我姐就麻烦你们了!谢谢!”多田野语速飞快,说罢便挂掉了电话。
iPhone屏幕灭了又亮,过了良久,多田野都没能从地上站起身。
她父母休息得早,这会应该早睡了,楼下管理员恰好今天休息,自家姐姐喝醉了又不能来。她出国好几年,当初要好的几个闺蜜远嫁的远嫁,生孩子的生孩子,她还能有谁……
“叮咚”,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她熟悉的四个字。
“喂,是我。”多田野接起电话,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啊...”对面的黑尾一愣,原本要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你要说什么,项目的事吗。”多田野揉了下眼睛,靠在门上,伸手去拿包里的笔记本。
黑尾:“......”
见对方沉默不语,多田野好奇地拿开手机,又贴回耳边:“喂,你在听吗?”
“嗯,在。”电话那头,黑尾叹了口气,过了良久才开口道,“让我猜猜吧,工作上遇到不顺心的事了?”
“没有,怎么会。”多田野尽量调整好语调,“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动不动就生气。”
“那是今天下雨,回来路上淋湿妆化了?”黑尾又问。
“没有,你别瞎猜,总之我没事啦。”
“哦,那我知道了。”排除完选项,答案只剩一个,黑尾开口道,“所以是遇到蟑螂了,是吧?”
多田野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别!别说那个名字!”
Bingo。黑尾轻笑一声,随即说道,“行了,把你现在住的地址给我吧,我马上过来。”
多田野: “不...”
“哦,你又要说不用吗。”黑尾换了副语气,抢先一步打断说,“那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江崎,或者去你公司。”
不等对方反驳,黑尾继续说道:“多田野诗织,你知道我是个混蛋,我总有方法问到你的住址,拉个横幅去你公司打标语,打印寻人启事大街上发放,你能想到的不要脸的事,我统统都能干出来,所以——”
“要么你来说,要么我去问,你自己二选一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穿透听筒,这哪是让她选,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不过是啊。多田野突然想到。她见惯了黑尾嬉皮笑脸的样子,却差点就忘了,猫科可是食肉动物。
当初13年春高时,场外的解说员曾评价过,黑尾铁朗是最能让人感到不快的拦网手。
他冷静、沉稳、睿智,在场上是最值得依靠的队长,但同时,也是最让人害怕的对手。
......
黑尾在楼下停好车,三步并作两步赶来时,多田野正蜷缩在门边,很没出息地把头埋在臂弯,像极了当年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刺猬。
“钥匙呢。”黑尾踩着吸音地毯走近了问。
他额头浸出细细的汗珠,喉结上下滚动,喘|息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尤为突出。
多田野没抬头,闷声说道:“出来时门没关,你直接进去就行。”
“好,那你离远点,免得我开门,它突然跑出来。”
“啊...啊!?”一招见效,多田野一惊,吓得抬起头,赶紧往旁边又缩了缩。
挂着淡定自如笑容的脸颊上,如今难得露出了惊恐又害怕的神情。
黑尾没忍住,转头笑出了声:“骗你的啦,多田野小朋友~”
多田野:“......”怎么办,她好想揍人。
厚重的大门打开又关上,不多时,黑尾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小袋垃圾。
来时的黑风衣被他脱下,挂在小臂上,黑尾拍拍手说:“好了,这下没事了,你快进去休息吧。”
“谢...谢谢啊。”多田野偏过头,不敢去看那袋垃圾,仿佛里面是装了什么血淋淋的尸|体。
她站起身,打开门,往里面探了下头,又缩了回来:“都说发现一只G*,家里就会有千千万万个G,不会我睡到一半,又会出现一只吧?”
黑尾又好笑又无奈:“你想什么呢,别听那些瞎扯,你这楼层高,蚂蚁都见不到一只,估计只是偶然迷路进来的罢了。”
“真的假的。”多田野不信。
“真的真的,千真万确~”黑尾认真地点点头,心道自己这是在哄小孩呢。
“那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黑尾朝人招招手,正想转身,多田野忽然诶了一声,叫住了自己。
“你等等!”多田野伸手拉了下他的衣角。
“怎么了,你还是在担心吗。”黑尾转过身问。
“不是,我是想说你...”多田野一顿,心道大老远把人叫来,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呃,你...不进来坐会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