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不对不对,你弄错重点了~”黑尾手臂收紧了些,安抚似的蹭着她。
“我的意思是呢,自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有办法让你立刻开心起来。”
“你看啊,你聪明能干,又好看,身边一定不缺追求者。我不是那个最有钱的,也不是最帅的,但唯独有一点。”
黑尾顿了顿,贴在她耳边说:“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哪怕你嫌我烦,嫌我粘人,我也有自信,会比任何人,都要长久地陪在你身边。”
低沉醇厚的嗓音,像是一枚安定剂。
鼻尖处,多田野嗅到了淡淡的檀木香,温暖、安心,在她四周形成了天然的保护罩。
“我......”多田野吸了吸鼻子,心底的防线,在这几年里,终于找到了坍塌的契机。
“黑尾。”她唤了声他的名字,而后,也伸手抱紧了对方,“我大概…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不愿提起的回忆,终究要被面对。
曾经她的故作潇洒,其实是软弱和逃避,做了她人生中,最伤人的一次决定。
“那时候…也是这样……”多田野缓缓开口说。
作为半只脚踏入职场的实习生,五年前,她和大多人一样,怀揣着理想,进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风投行业。
从拉客户,到做尽调报告,她遇到过难缠挑刺的老古董,也遇到过善解人意的叔叔。
但无论怎样的困难,她坚信,只要咬咬牙努力下去,总会得到回报。
直到那次,自己费劲心思拉来的客户,被一直敬仰的公司合伙人,转手变卖给了别人……
生意场上,处处都是陷阱。
创业者们等待着投资者的橄榄枝,盼望外来的资金,可以让梦想越走越远。
结果等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投资者和他人私下联合,在签完股权协议后,转头便将它卖给了竞争对手。
失去了对公司的绝对控制,甚至核心技术也被对手偷走。
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梦想如泡沫般破灭。
剩下的故事,也只留一声叹息,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人很好,女儿和我差不多大,谈合作的时候,他妻子心疼我工作忙,特意做好盒饭让我带回去。”
“那个软件是他半辈子的心血,是和几个朋友窝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好几年没日没夜做出的成果……”
“选择自|杀之前,他曾经哭着求过我,就像竹下今天这样....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帮帮他…但是我……”
多田野靠在黑尾肩头,小声呜咽道:“我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我一直敬重的合伙人,今西...他居然会干出这种事....”
当初她才二十出头,是血气方刚,是还没有见过太多肮脏的年纪。
事发,自己找到今西理论,甚至偷偷和木村一起,收集了公司内部违规操作的证据。
然而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哪来的能力和庞大的集团对抗。
所以,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失去工作机会的代价,也同样,断送了自己在日本国内,整个行业里的前途。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说到这里,多田野吸了下鼻子,从黑尾的臂弯里离开。
“迹部找到了我,愿意给我提供海外的职位,我不想离开这个行业,同时,我更害怕面对那个男人的家人....”
“所以。”多田野苦笑了一下,“我逃跑了。”
她缓缓抬起头,盯着黑尾的眼睛,眼眶红红的。
然后像是自|残般地,把自己血淋淋的心脏掏了出来,展示在他面前。
“我安慰自己说,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法,我自认为潇洒,自认为做出了最小的伤害...但其实我...”
紧接着,她一刀一刀地刺向自己。
“我就是个卑劣又自私的胆小鬼,是个自负还不自知的大混蛋,我......”
“那我呢。”黑尾打断了她的话,手捧上她的脸颊,深情款款地说,“我一次又一次地喜欢上了你,我...”
“就是个大怨种吧?”
多田野鼻涕冒了个泡:“......哈?”
气氛陡转。
刚要破框而出的眼泪,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啪唧”一声,多田野毫不犹豫,一巴掌糊到了黑尾脸上。
“喂,你干嘛打我啊!”黑尾捂着半边脸颊,表情满是无辜,“我跟你深情告白,你就是这样回应我的吗!”
多田野又气又好笑,刚才自怨自艾的情绪,被黑尾不合时宜,且傻瓜似的告白一扫而空。
她抽了张纸巾,狠狠地擤了下鼻涕:“你这个人,怎么总能让我生气啊...!”
黑尾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而后,掌心贴上她的后脑勺处,安抚道:“好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我觉得呢,过去了就过去了。”
“你没有自己说的那样不堪。毕竟真的计较起来,当初我什么都没做,岂不是更要后悔自己的无能?”
多田野闷闷地回了句:“你干嘛这样说自己....”
“喏,你看。”黑尾耸了下肩膀,学着多田野的语气,“你也这样觉得吧,干嘛那样说自己?”
多田野撇了撇嘴:“狡辩,我懒得理你。”
见她心情好了点,黑尾轻轻笑了声,说:“诗织,由他人的因而产生的果,不需要由你来背负,但如果,你想要揽下来呢。”
放在多田野脑后的那只手,稍稍往前用了下力。
黑尾亲了下她的额头,说:“我想和你一起承担。”
算不上完美的表白,却成功染红了耳根。
多田野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要为自己忏悔,也不是要祈求黑尾原谅。
她只是需要一句,我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然后她就可以下定决心,重新开始。
半晌,多田野撇开视线,小声抱怨道:“臭小子,谁教给你的中二病式发言啊,丢脸死了...”
“欸,丢脸吗?”黑尾嘻嘻笑道,随后猫咪占有领地般,用头蹭了蹭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这个人,就是很没皮没脸啊~”
论讲歪理,没人能赢得过黑尾。
多田野语塞了一秒,过了几秒,才蹦出来一句:“......小混蛋。”
黑尾的手掌,依旧拖在自己的后颈处,从那里传来的温热,顺着脊柱一路向下,传遍了全身。
他抵着自己的额头,轻轻蹭着自己,鼻尖处有些痒痒的。
“黑尾...”多田野呢喃道。
“诗织,叫我的名字吧。”黑尾在耳边蛊惑道。
垂在大腿上的手指,情不自禁动了下。
多田野偏了下头,像曾经无数次接吻那样,手掌也顺势抚上了黑尾的脸颊。
空旷的休息室里,有墙上指针的“嘀嗒”声,也有属于他们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唇与唇之间,只相差一厘。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多田野:“......”
黑尾:“......”
彼此双双尴尬地收回手,黑尾轻咳一声,说了句:“请进。”
“不好意思,那就打扰了。”
公式化的声音响起,做笔录的警官推门进来,入眼就是两人背靠背,谁也不看谁的场景。
他嗅了嗅空中的味道,狐疑地打量完两人,这才正色道:“今天谢谢你们的配合,二位可以回去了,之后有需要会再联络。”
多田野一怔,转过头,和身边的黑尾交换了下眼色。
对方冲她点点头,随后搂着她站起身说:“好,那我们今天就先走了,辛苦警官了~”
“不客气,路上小心。”
“啪嗒”两声,房门开了又关。
目送着两人离开,警官疑惑地转过身,嘴里不由嘟囔了一句:“啧,这不是小情侣关系好着么,说什么前男友呢。”
......
竹下的事,在数日后,多田野才知道,当日警局进行了药检,结果为阳性。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穿着睡衣,在家里和黑尾研究房子的户型。
五月的东京,昼夜温度大。
前几日下完暴雨,日间气温一度飙升到了30度,但到了晚上,又不得不套上长袖长裤。
大落地窗前,柔软的地毯,铺满半个客厅。
多田野听完电话那头的解释,平静地回了句:“好,我知道了,那有需要再联系我,拜拜。”
黑尾盘腿坐在她对面,等她挂了电话,这才探头探脑,问道:“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难过啊。”
多田野翻了几页户型图,没看到满意的,干脆把它丢到了一边。
她叹了口气,说:“比起难过,更多是唏嘘吧,这个项目本身没问题,政策方面国家也有支持,就这样没了,实在有点可惜。”
“嗯?”见她一改在警局时的状态,黑尾意外挑了下眉。
这几天,他担心对方会因为这事一蹶不振,一直变着花样来哄她。
却没想到,往常的多田野诗织这么快就回来了。
黑尾挪了下屁股,转而坐到了她身边。
他贱兮兮地笑道:“让我猜猜,你既然这么说了,是不是已经决定好,接下来该怎么做了?”